‘三位’两字,独目女子咬音稍重。
五长和尚眨眨眼睛,试探:“三位?”
十五的微笑始终不变,永远都是从容的,颔、反问以应:“不是么。”
竟然被人勘破真形,且还不知道十五已经看穿了多久。遭对方点名真相,三尸的神情变了:先前得意开心彻底散去,换做...清静、高远、心已超然世外人只存于思境,真正大德空明相,真正大宗师气意!
和尚微微笑,双手合十,慈悲声中沁透禅香:“你快别逗了。那边大胡子要杀肖婆婆了。”
再怎么大宗师,能搅赖皮的时候就一定不认账。
十五似是得了提醒,点头道:“还请三位大师稍候,你我待会再聊。”话说完,她却并未望向戚东来,也无意去管骚人与肖婆婆间的仇怨,而是嘴巴一张,将一枚三寸高矮精致小磬吐在手心里,另只手屈指轻轻一弹,叮地细响轻扬悠远,煞是动听......
紫霄国,皇城禁地,后园花丛中,一头黑紫色的毒蜂正围着一株忘乡花嗡嗡地飞着,采蜜,突然毒蜂身上传出‘叮’地一声悦耳磬鸣。毒蜂身上就此冒起滚滚黑烟。
顷刻黑烟散去,毒蜂化作人形,锦袍蟒带巫玉冠的年轻男子,眉心一道紫痕逆冲髻,正是今日紫霄皇廷四太子,紫霄圭圭。
紫霄圭圭被打断修行,面上却全无不悦。微笑着自囊中取出一面月纹古镜,微笑道:“尊者何事唤我......”话未说完。他眉头忽然一皱,已然看清了镜中情形。
不存丝毫犹豫,紫霄圭圭直入后宫,去见母后紫游牵,双手奉上月纹铜镜:“孩儿四十年前在外偶遇月上天十五尊者,相谈欢愉,得此镜相赠,修行闲暇时候偶有联络。不久前十五尊者传讯过来,待月上天西海之滨拜月大典时请我镜中观礼,适才镜中显像,但并非拜月之典...母后请看。”
月上天的名头,紫游牵自是知晓的,十五尊者的为人她也多有耳闻。修行中人,彼此互有往来不算什么大事。东宫娘娘还挺开心:“这个十五长得好看么?”说着,她接过了四郎递上的镜子,一看、讶然、失笑:“这是...要打架?”
镜中所映景色,正是大漠古中的情形,苏景在笑,戚东来在笑。十五尊者同样在笑,可紫游牵这等修行了几千年的老妖怪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就看出:他们要打架。
月纹古镜摆放面前,紫游牵笑道:“把你兄弟姐妹,舅舅姨娘他们都叫来。告诉他们有热闹,大家都来看。另外再传去离山一讯。问下他们用帮忙么。”
苏景、戚东来对上月上天,最近难得的好戏,中断修行来看也是值得的。至于传讯离山相询,这种事情离山何须别宗帮忙,传讯过去问一声不过是个态度罢了。
......
大成学,子不语阁,一炉新香刚刚点燃,新任掌宗秭归先生在看书。
古卷,乍一看平平无奇,可若加些仔细就能看出奇怪之处:书中密密麻麻的篆字,笔触字架各不相同,第一字潦草、第二字工整、第三字重笔烈墨、第四字浅若无痕、第五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第六字秀清飘逸仿佛要从书上飞走、第七字瘦弱斜长、第八字又饱满圆润......仿佛这本书,每个字都是不同人写就的。
古卷摆放面前,秭归看得很慢...甚至不能算作‘看’,而是‘摸’,盲人读简牍般一个字一个字地向下摸。老先生双目半闭,口中无声但双唇嗡动,正读书入神,忽然书中传出‘叮’一声磬鸣。
秭归先生皱皱眉头:“乔安,什么事情。”
先生面前卷内,一枚清秀娟婉的篆字‘跳’了起来。一颗字,真就跳出了书、跳落了地,化作一个身穿书生袍、头扎正气巾的秀气少女。
少女名唤乔安,略显局促:“启禀先生,弟子十年前出学游历,行至汉中正逢新春大旱,千里干涸秧苗枯败,弟子正欲行法求雨不料有人先我一步,唤请甘霖滋润汉中,破去苦旱还绿于秧,行法之人正是月上天十五尊者,由此乔安与尊者结缘,结伴游学六百里,临别时得赠一枚月纹古镜,月磬动音,古镜显像...半月前尊者曾传讯过来,月上天将于西海之滨做拜月之典,约我镜中观礼。”
她和师兄弟本来正在秭归先生相助下做‘持字修’,意外被身上法器声音打断,不大不小地算是犯了个错,不敢不把事情说清楚。
因扶道护世结交,这样的朋友秭归不会责怪弟子,笑了笑:“拜月之典要开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