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阿哥望向十四阿哥,眼里多了探寻。
十四阿哥开口道:“九哥,前几日咱们联名的请医折子,已经回来。皇阿玛让弟弟会同太医,照看八哥这边。曹颙为内务府总管,太医院那边的差事,与他也拖不得干系,所以弟弟就唤了他来。”说话间,从袖子里抽出一个折子,送到九阿哥面前。
九阿哥接过,打开看了,却是同十四阿哥所言。
他挑了挑嘴角,不置可否,侧过身子,对十四阿哥道:“既然十四弟是奉旨而来,那就进请。只是有一句,要说在头里。八嫂这些日子,忧思所致,劳心伤神,许是有不周到之处,十四弟还请见谅。”说完,看着曹颙道:“曹大总管也体恤体恤。”
十四阿哥与曹颙连道不敢,跟着九阿哥进了屋子。
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药味,八阿哥躺在炕上,双眼紧避,已经瘦得脱了人性,看着甚是骇人。
不止十四阿哥,连同曹颙,都唬了一跳。虽说这些日子京里也有传言,说是八阿哥病入膏肓,但是曹颙是不信的。因为晓得他活到雍正朝,应该不会这么早死。
今日见了八阿哥,连曹颙都迷糊了。怀疑历史会不会有所变化,八阿哥莫非要早夭?
八福晋坐在床边,拉着丈夫的手,就那么坐着。听到有人进来,她转过身子,望向众人。
眼中的凌厉,使得十四阿哥瞧了,都有些胆寒,喃喃道:“八嫂……”
八福晋缓缓地站起身来,望着穿着补服的十四阿哥与曹颙,脸上是毫无掩饰地愤恨,伸出手来,指着他们道:“怎么着?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告诉你们,我们爷福大命大,且长命百岁!给我滚!”说到最后,已经是状癫狂。
怪不得九阿哥方才特意说了那句,八福晋这边岂止是不周到,已经是要急疯了。
“八嫂误会了,弟弟是奉旨而来,探视八哥的。”十四阿哥听她语含怨毒,忙分辨道。
“奉旨?自然是奉旨!十四爷是大忙人,若不是奉旨,岂会到我们这边来?”八福晋冷哼一声,看着十四阿哥道。
十四阿哥有些心虚,仍硬着头皮道:“八嫂,这些日子衙门差事有些忙,要不然弟弟早就过来了。”
:“陶民进城,先去见得就是十四爷,十四爷倒是‘真忙’。如今十四爷看了看了,瞧也瞧了,我们这小庙就不留您这个大菩萨了!”八福晋不听还好,听了这辩解之词,越怨愤,横眉怒目道。
九阿哥见她声音凄厉,怕她口无遮拦,说出对皇父不敬的话,埋下祸根,忙对十四阿哥道:“十四弟,八嫂有些着急上火,十四弟体谅些,今儿先回去。至于太医诊治这块,让曹颙留着听了,回城再禀告十四弟。”
十四阿哥被十阿哥、八福晋连番奚落,也有些呆不下去。听了九阿哥这话,如蒙大赦,点了点头,同曹颙交代两句,就出去了。
曹颙有些意外,十四阿哥不受欢迎,自己也该好不到哪去。不晓得,九阿哥是不是有其他缘故。
十四阿哥走后,八福晋神色木木的,瞅了曹颙一眼,倒是平和许多,点点头,道:“听说你甚是疼媳妇,为人也本分,做人当如是,就该惜福才是。我们爷这边,我们爷这边,若是你往御前写折子,就如实禀吧。”说到最后,看着看上的八阿哥,脸上露出几分绝望来。
看来昔日风光无限的八阿哥,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曹颙心里,也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眼下的八福晋,已经没有了皇子福晋的骄纵,就像个寻常的妻子一般,对丈夫毫无掩饰地关切与依恋。
“是,臣遵旨。”曹颙躬身应了,对八福晋也生出几分同情。
八福晋点点头,重新坐在炕边的小凳子上,拉起八阿哥的手,就那么坐着。
九阿哥见状,叹了口气,招呼十阿哥与曹颙退到外堂。
十四阿哥虽走了,但是十阿哥怒气未消。他见九阿哥留下曹颙,皱眉道:“九哥,就那两个半瓶子太医,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见得能有什么本事,还同曹颙商量什么?”
九阿哥摆摆手,道:“十弟,稍安勿躁,我正有事寻曹颙。”说到这里,他看着曹颙道:“早上爷打人进京寻你,你来的正好,爷有事相求。”
一个十四阿哥,寻了由子,可是粘上曹颙,曹颙正头疼。对于九阿哥这边,曹颙更不愿沾边的。
但是也不能直接拒绝,他只好含糊道:“九爷严重,曹颙能有什么能耐,能当得九爷相求?”
“爷听太医说,你家有能退烧的烈酒。八爷这些日子有开始烧,浑身起了疹子。爷不爱求人,但是却求到你这里了。”九阿哥盯着曹颙,缓缓地说道。
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将那烈酒淘换来。威胁也好,利诱也好,绝对不给曹颙回绝的余地。
“臣晓得了,九爷使个人同臣去取吧。”曹颙这边,却是直接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九阿哥这边,甚是意外,有些不肯相信,问道:“你真的给?”
曹颙道:“自是真的。只是这个退烧,只是表层散热,内里并不散,用处不大。还是内服退烧的方子,去了病根才是正经。”
曹颙回得坦荡,九阿哥这边已经是有些激动。
一直以来,他都当曹颙是仇人,没想到曹颙这边瞅着却云淡风轻,似乎两下并无过节似的。
一时之间,九阿哥不由有些困惑。
十阿哥冷眼旁边,见九阿哥神情变幻,曹颙却神态自若,有些不服气,道:“谅你也没胆子不给,要是耽误了八哥的病,就是砍了你的脑袋也是轻的。”
曹颙听了,自然不会接话,但是心里却觉得好笑。因为,十阿哥说的正是实情。
不管康熙对八阿哥现下多厌恶,儿子毕竟是儿子,老子怎么折腾都无所谓,要是外人跟着折腾,那也是打皇家脸面。
曹颙向来是谨慎之人,怎么会留下这个把柄?
况且,就算他给了,也未必会被怪罪。毕竟九阿哥同他之间有嫌隙众所周知,就算他拿出退烧的烈酒,别人也会当他是被九阿哥逼迫。
其实,曹颙的心里,并不希望八阿哥死。
茫然无知的历史,令他心生畏惧。
然而,这世上之事,哪里会有那么多顺心如意?
外屋的几个人,心思各异,还在缄默,就听屋子里传来一声哀嚎:“爷,爷……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