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颐将盘子端起来,走到炕边,搁在炕桌上。
李氏低下头,闻了闻,道:“虽不浓,但确实有桃子味儿。这个韩掌柜,倒是有几分真本事。这琢磨饽饽花样的功夫,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丹儿到底是孩子,听到大人们说起吃食,眼睛也就粘在那盘寿桃上。
怨不得方才曹颐看花眼,这寿桃卖相极佳。每个桃子都是下边是白白嫩嫩,上边是淡淡的红晕。
李氏见丹儿望着寿桃,就拿起一枚,送到她手中,笑着说道:“好孩子,帮大姥尝尝,这饽饽到底没有没桃子味儿。”
丹儿没有伸手去接,转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母亲。待曹颖点头,她才从李氏手中接过寿桃,咬了一小口,随即点了点头,道:“大姥,有桃子味儿,甜……”
“是么?那丹儿乖,好好吃。”李氏抚了抚丹儿的头,笑着说道。
曹颐在旁,看着那寿桃,半晌才舍得移开眼,转过头来问初瑜道:“嫂子,这是稻香村里的饽饽?早先怎么没听过,不管是自己用,还是上礼,这可都是好东西。”
初瑜摇摇头,道:“现下,铺子里还没有这个。前几日想着给太太定制些寿桃,正好家里有庄子那边送来的桃汁。便送到铺子那边,制了这些。今年雨水少,桃树又多在山上,不好灌溉,所以收成少。除了酿酒与制果脯的,桃汁就做了几坛子,都没了。待到明年果子季,多预备些,许就有了。”
曹颐听了,惋惜道:“可惜了了,要是还有这个的话,指定卖的比五子粽还好。”
“韩掌柜也是这个话,今儿她特意过来,除了给太太拜寿外,就是想问问桃汁的事儿。却是急不得,只能等明年了。”初瑜说道。
李氏见曹颐对寿桃上心,道:“外头虽没卖的,家里却有不少枚。待会叫人装些给你,回去给亲家太太与寿儿尝尝。”
曹颐闻言,拉了李氏的胳膊,撒娇道:“还是母亲最疼女儿……”
“多大了,还撒娇,也不怕嫂子、姐姐们笑话?”李氏摸索着曹颐的肩膀,笑着说道。
初瑜与曹颖两个在旁,都跟着笑出声来。
门外,兆佳氏的脸上,却是阴晴变换,几乎要火。
就算李氏养了曹颐几年,这曹颐也是二房的血脉。倒是攀了高枝,就不晓得根本,还一口一口地唤李氏为母。
静惠站在一边,晓得婆婆的心病,咳了一声,吩咐丫鬟传话。
听说东府二太太与二奶奶来了,李氏与初瑜尚好,曹颖与曹颐都收了笑意。
除了李氏,屋子里众人都站起身来,给兆佳氏行礼。
兆佳氏瞅着气色不错,笑着对众人点点头,随后到李氏跟前,蹲了下去,道:“给嫂子拜寿来了。愿嫂子长命百岁,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李氏站起身来,拉了兆佳氏的手到炕边坐下,道:“行了,也不是外人,弟妹还闹这些做甚?”
说话间,静惠也上前给李氏拜过,随后见过嫂子与两位大姑姐。
兆佳氏按捺住怒意,冷冷地看了曹颐一眼。曹颐却是看也不看她,低声同旁边的静惠说着家常。
兆佳氏心里虽恨恨的,但是又找不到机会作,只觉得气闷难当。
炕上正摆着曹颐与曹颖送来的寿礼,兆佳氏对别的没留意,目光落到那尊金佛上。这金佛有一尺来高,就算中间是空心的,也得用上几十两金子,
如今,京里的金子不是一般的贵。就是曹家往董家下大定,所用的金饰,都是用家里的金器溶的。
兆佳氏自己早就惦记一尊金佛,但是没舍得银钱。
现下,她瞅着这金佛,却是只觉得碍眼,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哎呦,这金佛是国公夫人的寿礼?到底抬了身份,出手不凡,待嫂子还真是孝顺。”说话间,瞥了曹颐一眼,转头对曹颖道:“你也跟着学着点,没得这般小家子气。就算送不了金器,送些其他摆设也好,就两套衣裳,怪寒酸的。就算你伯娘不同你计较,也不当如此不尽心。”
曹颐哪里会同她计较,神色淡淡的,并不插嘴。
曹颖在旁,已经白了脸,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不敢分辨。
李氏怕委屈了曹颖,忙道:“弟妹误会了,那衣裳是三丫头亲手给我缝的。金佛,是侄女、侄女婿尽心送的。方才我还说了她,他们小两口在京过日子,家里人口又多,何必这般糜费。”
兆佳氏只当自己听错,摇摇头道:“嫂子弄混了吧?孙女婿那脾气,不像是能送金佛的;还是国公府那边吧……”
“没弄混,三丫头每年都给我缝衣裳。这个错不了。”李氏说道。
兆佳氏讪笑两声,望着女儿,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初瑜一直冷眼旁观,见兆佳氏神色不善,近前道:“太太,瞧瞧时辰,福晋也差不多该到了,媳妇使人往二门去问问?”
李氏抬头看了看地上的座钟,已经是未初(下午一点),点点头道:“是啊,也该到了,使人问问吧。”
初瑜这边,尚没来得及去吩咐人,就见有媳妇子进来禀告:“太太,奶奶,方才三姑爷到了,大爷陪着在客厅说话。福晋同王爷也到了,大爷与三姑爷在门口相迎。”
李氏听了,领了众人,到二门来迎曹佳氏。
打了这个岔,兆佳氏倒是不好作。她狠狠地瞪了女儿两眼,甚是伤心。
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自己这个大女儿,却是窝窝囊囊的,全没有堂姐妹的伶俐劲,又是胆小如鼠,凡事都听丈夫的。
就算孙家那小子势利,她做女儿的也不当如此,这不是给自己这个当娘的心里扎刀子么……
前院,客厅。
曹颙请讷尔苏与塞什图两个坐了,使人送上茶来。因为大家都忙,所以难得坐在一起说话。
讷尔苏有些福,笑着对曹颙道:“不是说这边府里要去温泉庄子么?什么时候启程?你姐姐也嚷着要去呢,如今就等着圣驾出京祭陵,我们就去小汤山泡温泉。”
“原想着月中去的,有事耽搁了。父亲的意思,也是等着圣驾出巡,再往昌平小住。”曹颙回道。
“虽说我们王府庄子同行宫近些,但只有两个泉眼。还是你眼光好,那边离行宫远些的好地都让你买了。前些日子,还有人跟我打听,你卖不卖地。他愿意用房山的好庄子换。”讷尔苏道。
今早曹颙同初瑜才定了买地之事,听了讷尔苏的话,曹颙思量了一下,问道:“是姐夫相熟的人家?”
“贝子禄宾,我的本家叔叔。”讷尔苏回道。
曹颙点点头,道:“即是如此,那就换吧。只是那边的地这些年卖了不少,剩下几块地,泉眼与位置都平平。”
讷尔苏笑道:“这两年内务府在那边修行宫,有泉眼的地早就让京城的王公府邸瓜分得差不多了。你肯同他换地,他就该烧高香,哪里还有他挑的余地?”
说起小汤山的地,曹颙转身对塞什图道:“你们那边修不修庄子?要是用地的话,就跟我说声。”
“谢谢大哥,我们就不修了。母亲不爱出城,府里人口也少。早先国公府在海淀有个庄子,这两年也使人修缮齐整,够使了。”塞什图道。
他既这般说,曹颙就没有再说什么。倒是讷尔苏,晓得小汤山地值钱,见塞什图不生贪心,脸上添了几分笑意。
几人正说着话,就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随即就听得门外有人道:“大爷,大姑爷来了。”
曹颙虽不喜孙珏人品,但是看在孙家与曹颖面上,也只好起身推门出迎。
孙珏就在门外,看到曹颙出来,笑着抱抱拳,道:“公务繁杂,姐夫来晚了,莫怪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