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颙叫他坐了,三言两语说了圣驾即将移驻南苑行围之事。
李卫听闻,张了嘴,半晌合不拢。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嘟囔道:“就那么上瘾?这是打猎啊,还是打银子?”
“又玠不想去见识见识?”曹颙挑了挑眉,道。
李卫现下整日里围着算盘子转,是个合格的司官,说话之间圆滑许多,但是骨子里的侠气仍在,对武事兴趣不减。
“户部要使人过去?”李卫果然心动,眼睛亮亮地问道。
曹颙摇摇头,道:“礼部、兵部、理藩院、内务府这几个地方都会使人过去,户部不好说。难得不用出京,你若想去,我就同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说说。”
十七阿哥年初去理藩院挂职,十六阿哥则是随着几位内大臣一道,专门负责此次南苑行围。
其实,李卫想去,直接让四阿哥安排也行。如今的理藩院尚书,就是九门提督隆科多。
李卫听说有戏,欢喜地手舞足,嘴里不住口地说道:“哎呀,俺好几年没拉弓了,得去买把好弓。就算去瞧热闹,也不能太丢人。”
这一瞬间,李卫眉眼间的欢快遮也遮不住。
以他的性子,比照起当文官,更适合做习武事。
曹颙也被他的欢快感染,觉得心里舒服许多。
李卫回去忙了,曹颙也不能白答应李卫一回,正想着是托十六阿哥,还是直接找十七阿哥帮忙。
这时,就有笔帖式过来传话,道是雍亲王爷相传。
曹颙听了,不由蹙眉,这李卫前脚功夫才走,后脚四阿哥的话就到了,耳目够灵通的。
等见到四阿哥,户部其他堂官也在,他才晓得,四阿哥寻他并不是因为李卫,而是为了仓粮之事。
今年漕运耽搁,几批漕粮八月末才入通州官仓。因此,这往年七月初支取下半年禄米,也推到了九月初领取。
这王公属下、八旗旗丁、文武官员,都挤在了一块儿。
旁人还好,人微言轻,不敢到官仓大放厥词。这诸王府、公主府,从上到下,需要支取的禄米是个大数字。
就拿亲王为例,每年禄米万斛,五千石。一石一百二十斤,五千石总计就是六十万斤大米。
王府有执事的当差人,又按照品级不同,领一份禄米。
这加起来,每个王府领的禄米,就不是小数。
这些米,如何能吃完,多是在自己产业下的米铺贩售,或者直接供应给大的粮食商人。
这领取的米是新米,还是陈米,这价格就差了好几倍。
如此一来,这些人领米,就不按照顺序来,反而要拣新仓支领。
有开头的,就有随从的,一家两家都如此,将官仓闹得沸沸扬扬。负责官仓的仓廪侍郎张伯行终于顶不住,告到四阿哥跟前。
这其中牵扯的,都是宗亲王府,四阿哥真的为难了两日。他晓得这其中利害,要是闹出来,就要得罪几家王府。
最后,四阿哥还是决定公事公办。
官仓就是大问题,是摊理不清的乱账。好不容易得了个由子,能名正言顺地清查,四阿哥真舍不得放弃这个机会。
几位侍郎都不吭声,因为他们晓得,在上司与顶头上司跟前,说了算的不是他们。
两位尚书却是脑门子冒汗,满脸的苦相,委实叫人觉得好笑。
曹颙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心里算着时间。要是真的清查仓粮,没有十天半月的完不成。
南苑行围就在数日后,两下里的时间有些冲突。
如今已经进十月,康熙的寿命,是十月,十一月,还是十二月终止?
四阿哥性子刚愎自用,他同几个人说仓粮之事,并不是寻求大家的意见,虽然他拿出个关于仓粮混乱的折子,叫大家联名。
两位尚书叹了好几口气,还是哆哆嗦嗦地提起笔。他们两个都应了,几位侍郎更是无话说,老实地在折子后署名。
而后,众人散去。
曹颙回到自己办公处,愣了半晌。
不知不觉,四阿哥已经由隐忍内敛变得强势起来。
这种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接下来的南苑行围,理藩院尚书的责任是重中之重。理藩院尚书隆科多,身为九门提督,他有没有能力,掌控南苑的兵力?
曹颙直觉得右眼皮跳个不停,似乎要生什么,让人心惊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