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既已下旨命天下总督回京陛见,怕是早有安排。这个时候想要掺合一把,是不是晚了?”十六阿哥不是旁人,曹颙便不遮遮掩掩,直接问出心中顾虑。
十六阿哥笑道:“你若是真有外放的意思,皇上只要欢喜的。他早年韬光养晦,门人都数的出来,如今又正是用人之际。搁你在户部,本就屈才。户部就是个大账房,你就算将差事做得再好,又哪里有挥的余地?瞧你这几年,除了操心农事,还不若在内务府时机灵。只有放你去经营地方,才有你大展宏图的余地。”
曹颙听了,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道:“十六爷谬赞,我哪里有什么宏图可展?不过是想着在京城待了这些年,能出去喘喘气也好。同样是二品,在地方上为总督,与在京城做侍郎可是不一样。我还记得,小时候见过两江总督出行,前后扈从上百人,真正的八抬大轿,锣声阵阵,委实气派。在京城,就是四人轿子,也不是谁都有资格坐的。”
十六阿哥见他确实有意,沉吟片刻,道:“要是你真有此心,也不用着急。现下外头乱糟糟的,活动的人太多,反而惹眼。挑个功夫,我先在十三哥面前,给你探个口风。”
十六阿哥乐意帮忙,曹颙只有感谢的。
先前不关注,还不觉得什么,等到他一留心,才现京官中盯着总督、巡抚位的大有人在。
天下九大总督,十八省巡抚,这次下旨召见的有六位总督,七位巡抚,十三位疆臣进京陛见。就算这些缺不全都空下来,只要能空下一半,就足以引得京城群情蛹动。
除了想要外放的京官,那些要上京的或是留守地方的总督、巡抚也纷纷遣幕僚子侄进京。
不是想要更进一步,就是想要调个大省。
能在官场上熬到一省巡抚或是一地总督的,也都是历练出来的老油子。京城里众人能看出来的,他们也能看出来。
可是他们也明白,皇上就算想要梳理地方,也不会一下子换干净天下总督巡抚。
处理政务,毕竟不是儿戏,最大可能是三三四分。调回京一部分,调其他省一部分,剩下的不动。
毕竟,皇上求的是四海宾服,政务畅通。就算有些臣子,主政地方多年,势力根深蒂固,只要换个省份,也就消停了。
因此,这些地方上的大吏们也都卯足了劲。有希望调其他省的,则是希望挑个大省;年岁到了,要进京‘荣养’的,则是活动着在六部谋个好缺。同样是尚书,这工部尚书与吏部尚书,可是相差不是一星半点。
一时之间,京城吃请成风。就连曹颙,身在户部,亦不能幸免。
现下才七月初,可是不管是京官,还是外地督抚子弟,都开始打着“中秋节礼”的名义,四处钻营。
虽说朝廷有制度,外官不得私结朝臣,可是在中国,本就是人情大于礼法的时候。就看寻个什么由子,同年、同乡、连宗、姻亲、师生,五花八门的关系。
昨日连人名也没听过的人,今日就是不得不应酬的“亲朋”,如此关系的,大有人在。
曹颙不是科举出身,曹家这支又是开了小宗的,倒是没有同年与族人上门。
饶是如此,打着同乡与世交旗号上门的,大有人在。
这自陈同乡的,有江宁的,有直隶的,还有关外的,一口开都是祖上几辈与曹家有什么交情,嫁过哪位姑娘到的曹家。
曹颙见状,真是哭笑不得。有些还罢,早年有过往来,还有些印象,有些纯粹是寻了旗号攀关系。
曹颙现下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一个年青的户部侍郎,还没有能力去干涉吏部之事,尤其是这种地方主官的选派。
他们之所以上门,不过是没有通天的门路,看重曹府身后几位有分量的姻亲。他们自己也知道希望不大,不过是抱着撒网的念头,四下里都打点到。
曹颙岂会揽这个麻烦,能不见的都不见,多是由大管家曹元待客;实是推不得,才露上一面,也不过走个过场。
小礼不拒,大礼不收。
这打着世交旗号的,有内务府老辈子人,还有父祖与曹颙父祖同僚或同窗的。这些人,却不是曹颙能怠慢的,要不然就要被送上“忘本”、“轻狂”的帽子。
对于他们,与曹府往来亲近些,曹颙态度也温煦;没什么往来的,则还是客客气气地保持疏离。
其中,对于有些交情的人家,迫切想请曹颙拉线,结实十六阿哥或十三阿哥的,曹颙也成有选择地成全。那就是十三阿哥府那边,自言不敢应承;十六阿哥府那边,虽说“为难”,却也勉力一试……
自然,在这之前,他已经同十六阿哥打过招呼。
以十六阿哥的聪敏,会提醒曹颙静观其变,又怎么会自己蹦跶出来。不过是帮衬下曹颙,顺便再收些节礼孝敬,使手头宽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