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的话,显得气量小;退后一步的话,显得性子怯懦。
雅间中,只剩下几位品级高的陪客,主管民政的直隶守道,执掌司法的直隶巡道,还有分管直隶军政的几位提督、总兵、副将。
若是没有旁人在,曹颙愿意给李维钧一个台阶,再说说十三阿哥拉拉交情什么的。他们两个官职互调,这“摊丁入亩”又是李维钧弄出来的,保持良好关系,有个询问的地方,也不是坏处。
可眼下,桌上这几位,都是四品以上官员,其中提督为从一品,与曹颙同品级。
这些武官,本不是曹颙能辖制的。偏生曹颙这次下来,有练兵旨意。要是这个时候让他们看了笑话,往后打交道就失了先手。
曹颙只能端着新总督的谱儿,少说少作。
不过他这番架势,还真将同桌上这几位地方大员给镇住。
连原本想要说两句酸话的李维钧,都带了几分小心,生怕自己方才的情绪被曹颙嫉恨,端着杯子,很是客气一番。
两个道台是巡抚衙门直属官,对于上峰,只有恭顺的。
那几个武官狐惑不定,他们品级高,手中收集到的曹颙资料就比下官芝麻官的要详细的多。
除了曹家的亲戚关系外,还有曹颙这些年为京官的政绩与口碑。
政绩这边,太仆寺、内务府、户部皆有建树,一路升官,倒也不单单是靠长辈余荫。
口碑的话,待下宽泛,与同僚和气相交,待上峰敬而不媚。怎么寻思,都是温文儒雅、老好人的做派。
众人都以做好准备,如何与新总督打交道,没想到传言有误,这新总督并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平和。
几位武官,面上不动神色,心中都暗暗思量。
曹颙挂着兵部尚书,提镇俱听其节制,就是与曹颙平级的两位提督,也要以曹颙为尊。
地方军政,岂是那么好插手的?
这里面的猫腻多,最是不能细究。
看着曹颙不冷不热的,众人心里就没底。
一时之间,酒桌上的气氛倒是热络许多。
方才还都坐着看热闹的众人,现下都堆了笑,开始端着酒盏,往新总督身边敬酒。
迟了一步,没凑上前的,也没有闲着,笑盈盈地对李维钧说些“恭喜”的话,说的很是动听,仿佛李维钧不是去任副堂,而是就要封阁拜相。
曹颙已是瞧出这几位武官的打算,是想要在酒桌上套套交情,好探自己的底。
真正负责练兵之人,皇上还没派下来,曹颙自不会同他们几个掺合。
约摸桌上的人都差不多敬过自己,曹颙站起身来,主动提起酒盅,敬了全桌,而后以“不胜酒力”、“旅途困乏”为由,离开酒楼,回了驿站。
因早年总督衙门不在保定,所以这边没有专门的总督衙门。
上一任直隶总督兼巡抚事,所以总督府也是巡抚衙门。
为了给曹颙腾地方,李维钧已经将巡抚衙门内宅腾了出来;前面的话,因还没有交结,巡抚印信还在李维钧手中,相关书吏幕僚也依旧在府中。
曹颙虽说中午就到,可他没有从李维钧所请,直接入住巡抚衙门,而是将车队停在官驿这边。
巡抚交接,不比下边的知县、知州,涉及一省庶务,没有三、五日交结不清,现下就算内眷住进去,其他人等依旧要在驿站等。与其折腾两次,还不如等几日,一起进府。
接下来,就是繁琐的交结手续。
还好,需要曹颙直接露面的时候不多,曹颙就请宋厚、蒋坚两个,带着书吏、幕僚们入巡抚衙门交结。
曹颙手上有一叠空白的委任状,都是未入流的小吏,等交结完毕,将这些幕僚、书吏的名字写上,他们就是督抚衙门下的属员。
还有一些八品、九品的委任状,是府县的缺,是新总督上任,安插自己人,或者给下面做人情的。
清点了三日,都交接的差不多,曹颙被请到巡抚衙门,从李维钧手中接过巡抚衙门的印信。总督印信,则由他从京中直接带过来。
这新任旧任交结,就怕扯皮。
李维钧没有节外生枝,而且比前几日郊迎时,越客气。
留几分余地,这样很好。如此账目上有几处不清楚,涉及金额一千六百多两银子之事,曹颙也使人压下,提也没提。
俗话说的好,礼下与人,必要所求,果然不假。
公事交结完毕,李维钧便说出心中所请,那就是巡抚衙门这三十多书吏幕僚。其中,有些是李维钧的亲族,回乡或者随他进京,其他人现下还无处安置。
京城之中当差,就算养幕僚,也不过一个两个,实安置不了这些人。
曹颙想了想,道:“既是李大人开口,本督本当应下。可此次本督出京,亲朋故旧所荐者众,人手只多不少……要不然这样,先让他们继续在衙门里当差,先做到年底。到时,差事做得好的留下;若是想回乡的,本督也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