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她不能慌慌张张的不成样子,那样惹人笑话,会使得儿子们跟着被人瞧不起。
她心里这样想着,可见到两位嬷嬷跟着张义家的进来,认出其中一人是夏嬷嬷后,难免有些动容,站起身来……
夏嬷嬷与徐嬷嬷两个却是怔住,半响没敢接话。
田氏早年在宁春家时,是三等丫鬟,干的都是饽饽房的粗活,性子唯唯诺诺,皮肤微黑,不过是眉眼与宁春爱妾秋娘有几分相似,才跳上枝头成了宁春的屋里人。
现下的田氏,看着二十出头,皮肤白嫩,穿着月白色湘云纱旗装,头上插着白玉扁方,手腕上拢着一串碧玉手串,通体的气派。
徐嬷嬷本就对她不熟,心下狐疑,不敢相问;夏嬷嬷则是不敢认,总觉得看着眼前这人长得像田氏,又不像田氏。
还是张义家的,对田氏道:“田奶奶,这是京城章佳宅过来的两位夏嬷嬷、徐嬷嬷,过来探望奶奶。”说着,转过身对两位嬷嬷道:“这就是我们府的田奶奶……”
张义家的是内宅管事媳妇,早先就由她招待两位嬷嬷来着。
两位嬷嬷见张义家的对田氏恭敬不似作伪,这屋子里的摆设布置又大方富贵,心里就生出几分小心,再也不敢端着身份,屈膝见过田氏。
张义家的将人送到,便寻了个由子退下,留着她们自己说话。
田氏请两位嬷嬷坐了,吩咐小丫鬟送了茶,而后看着夏嬷嬷,道:“多年没见,嬷嬷倒还硬朗……”
直到这时,夏嬷嬷才确认,眼前这少妇就是当年自己买进府的那个小丫鬟。
“玉枝姑娘……真没想到还能看到你,当年那场大变,府里的人散了大半……”夏嬷嬷想起往事,亦觉得唏嘘。
田氏没有接话,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徐嬷嬷已经打量完屋子里的布置摆设,并不比自己太太的屋子差,门口侍立的丫鬟打扮也不俗,不知是曹家豪富,还是总督大人善待好友留下的眷属。
见田氏与夏嬷嬷都不再说话,徐嬷嬷道:“田……姑娘,听说您的两位小爷也在清苑,若是便宜,可否请过来相见?”
田氏看了她一眼,道:“便宜倒是便宜,却是要等到下晌。他们兄弟两个在总督府对面的书院读书,现下不在府里。”
徐嬷嬷背负任务而来,就比夏嬷嬷更健谈些,多是围着左住、左成兄弟,嘴里问个不停。
例如双生子不好生呀,当年是否顺产;双生子都中了秀才,明年是否准备参加乡试;听说大少爷已经定亲,对方到底是什么门第,云云。
偶尔夹杂一句,两位小爷认了总督为义父,受了曹家大恩什么的。
提及两个儿子,田氏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欣慰中带了几分骄傲;提及曹家,田氏只有真心感激,从太夫人李氏,到孩子们,都是满口赞誉之词。
徐嬷嬷笑着听着,偶尔奉承两句,引着田氏接着说。
田氏哪里瞧不出她在打探,只是这些没有不可对人言的,便顺着说下去。
夏嬷嬷则是隐隐地多了几分激动,虽说眼下还没看到左住兄弟,可是曹家的身份,不会能拿血脉之事骗人。
她是知道宁春与曹总督早年的交情的,宁春家没问罪前,她还给曹家预备过节礼。那个将长女许给左住的马大人,想来就是自己大爷另外一位好友,那位侍郎府的马少爷……
两位嬷嬷坐了有小半个时辰,听田氏将左住兄弟的成长差不多讲述了一遍,才起身告辞,由人领去客房安置。
两位嬷嬷的客气疏离,田氏自是感觉的到。她呆坐了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
她只是想让儿子认祖归宗,堂堂正正地去供奉宁春夫妇的香火,并无心与章佳氏族人纠缠……
*
上房,曹颙与初瑜都在,听田氏身边的丫鬟兰香回话。
兰香口中说的,是两位嬷嬷见田氏的情景。
曹颙只是听出其中的打探之意,初瑜心思细腻,想的更多些,打兰香下去后,便对丈夫道:“即便没见到左住他们两个,不能确认田嫂子身份,可张义家的介绍了是‘田奶奶’,两位嬷嬷嘴里却都称‘姑娘’,很是叫人费思量。瞧着那意思,即便认了左住兄弟,也未必认田嫂子的身份。如此,左住他们两个就是婢生子,即便是本宗血脉,也无法撼动嗣子地位。”
曹颙听了,脸一下黑了。
之所以安排左住兄弟认祖归宗,是想要对外表明他们兄弟二人并非来历不明,也是正经人家子弟。
真要是落实婢生子的身份,有谁会看不起?而且以后娶了媳妇,田氏不仅没资格吃媳妇的敬茶,还得侍候少奶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