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蔡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以十七阿哥现下的情绪,直接求到御前,请雍正下旨,也不无可能。
“蔡大人,曹某只学一方,还请蔡大人成全……”曹颙厚着面皮,不肯动地方,压低声音道:“蔡大人也晓得,十七爷得了心病,需要心药医;拖久了的话,闹到御前,怕是要连累蔡大人。”
蔡珽少年中举,宦海沉浮将近三十年,也不是没脑子之人。
听曹颙这么一说,他就知道,十七阿哥那边拖不下去了。
他心里叹了口气,已是打定主意,再也不给外人看诊。
以皇上对十七阿哥的喜爱与亲近,若是十七阿哥真为子嗣之事求到御前,他这方子还能捂着?
曹颙既给他一个台阶,自愿执弟子礼“学”一方,蔡珽也只能借坡下驴。
曹颙将“求方子”改成“学方子”,也是给蔡珽表明,这方子好赖,都不会牵扯到蔡珽身上。
只是到底是存了怨愤的,蔡珽板着脸吩咐小厮送了纸笔到曹颙旁边的几上。
他眯着眼睛,也不看曹颙,冷冰冰地念出一个方子。
曹颙执笔,将方子记下。
蔡珽无意留客,曹颙完成托付,心里松了一口气,自不会再没趣下去,起身告辞。
蔡珽起身,将那本医书拿起,递到曹颙面前,道:“此次是非,都是蔡某行为不检,招惹所致。如此贵重之物,蔡某却是不敢收。”
曹颙摆摆手道:“如此杏林手札,只有落在大人手中,才不会蒙尘,还请大人勿要推托。”
蔡珽却是冷笑一声,侧身两步,挡住客厅大门,道:“曹大人视蔡某人为商贾?若是不拿走此书,曹大人就留下刚才的方子!”
曹颙见他坚决,不愿节外生枝,接过那本书,告辞离去。
蔡珽看着曹颙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憋闷的不行。
曹颙并没有夸大其词,只是平述他可能遇到的事情,他却失了早年锐气,不能直接将“恶客”高声撵出去。
他退后几步,坐回到椅子上,看着小几呆。
医圣手札,曾离他那么近,却被他随手弃之。
正走神儿,便听门口有人道:“老爷,小人有事回禀!”
是管家的声音,蔡珽抬头道:“进来!”
管家进来,手中捧着几本册子,面上神色复杂:“老爷,那个曹大人走前打赏门房小厮,打赏了几本书……”
庄亲王府,十六阿哥看着手中方子,面上带了几分欢喜,道:“行啊,孚若,一次出手,便搞定蔡珽那家伙。”
曹颙的嘴角抽了抽,无限地想念在清苑的蒋坚与宋厚。
在清苑时,遇到什么事儿,哪里会用他费脑子;进京数日,他都开始掉头了。
十六阿哥小心翼翼地将方子撂在一边,道:“十七弟等着心急火燎,一日恨不得催问好几次,你怎么来这边,没直接去他府上?”
“蔡珽也不容易。”曹颙随口说道。
十六阿哥闻言明了,这次十七阿哥逼着曹颙去蔡府讨方子,已有以势压人之闲,还得蔡珽坏了自己的规矩,终是口述了方子。十七阿哥求诊之事,未必机密,曹颙多绕些路,也是不愿将事情揭开,省得给蔡珽添麻烦。
十六阿哥晓得十七阿哥翘期盼,便唤了管事,吩咐去请十七阿哥。
话音未落,就听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十七阿哥来了。
寒冬腊月,他因走的急了,额头上都是汗。
进了屋子,他顾不得同十六阿哥这个主人打招呼,直直地望向曹颙,带了几分紧张,道:“孚若,孚若……”
曹颙叹了口气,起身道:“幸不辱命!”
十七阿哥的身子晃了晃,还有些不敢相信,上前一步,抓住曹颙的胳膊,追问道:“真的?”
十六阿哥见十七阿哥浑身抖,曹颙也被带得一颤悠,道:“谁还唬你不成,方子在这儿,这回你该踏实了……”
十七阿哥接了方子,却是“咦”了一声,露出几分疑惑,看了又看,望着曹颙与十六阿哥,迟疑道:“怎地是孚若操笔,原方……在何处?”
曹颙没说话,十六阿哥白了他一眼,道:“蔡珽不肯下笔,只有口述,这就是原方了……”
十七阿哥这才喜形于色,再次谢过曹颙与十六阿哥,一刻也待不住,告了声罪,拿了方子回去抓药去了。
他来去匆匆,没有解释一句,为何他会同曹颙前后脚到庄王府。
十六阿哥长吁了口气,对曹颙道:“这两年,十七弟越来越沉不住气,像是换了个人儿似的。何苦来哉,若是真为了子嗣,收几个妾宠便是;若是夫妻情深,就老实认命……只盼着这回有个好结果,要不然再折腾下去,他或许没事儿,十七弟妹那边的日子就要难熬……”
曹颙想着十七阿哥方才质疑的眼神,低下头,只觉得没意思,岁月流转,人心易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