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骄阳初升,温乐阳被营地禁制砸出来的一身重伤,在一天一夜之间尽数愈合,力量重新回到身体里的感觉让他心情大好,甚至觉得白袍少年那副嘶哑之极的破锣嗓子也好听了许多。
白袍少年根本没注意温乐阳身体和神情的变化,只是自顾自的向下说:“鞭炮是大雪山上的异种灵虫,本来数量稀少弥足珍贵,不过我们从蜀中苗疆的高人那里学来了繁殖、饲养、和控制它们的法子……”白袍提到苗不交的时候,从语气到表情都是尊敬与感激:“我家开辟了一座山洞,又派了一批弟子,专门负责侍候鞭炮,一千多年下来,到了现在,我家饲养的鞭炮足有几千只了!”
温乐阳知道对方说到关键之处,却突然又把话题转到了‘鞭炮’身上肯定有原因,正耐着性子等白袍继续往下说,但是在听到‘鞭炮’数量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忍不住问他:“怎么这么多?你们花家有多少人?”
一个人一辈子只能被一只鞭炮‘共生’,现在花家养着几千只鞭炮,难不成花家也有几千人至多?这个数量未免也太大了些。
白袍少年本温乐阳的问题吓了一跳,赶忙摇头:“我家当然没有那么多人!不过鞭炮于我们来说,是最好的伙伴,于敌人来说是致命的煞星,而且虫儿们灵性十足都很听话。自然多多益善能养多少就养多少!”
鞭炮有极强的‘宠物’意识,没有主人的鞭炮见人就扑。对被扑的人来说这当然是好事,可是扑进去之后如果再被花家的人吹着哨子喊出来,那后果就太严重了。如果有人想要对花家不利,花家根本不用出手,把虫子放出来就万事大吉,连让炯大喇嘛那样的修为都差点被鞭炮拿下,更何况一般的修真门宗。
温乐阳这才恍然大悟,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盯住了白袍少年:“你们放出鞭炮,想要对付藏民和昆仑弟子?”
先前裂隙底部的十几个道士,还有现在身边的数百昆仑弟子,都被虫子袭击,不用说就是花家施展的手段。
不料白袍少年却摇摇头:“这些道士是被鞭炮袭击没错,但是不是我们花家操纵的!”说着,他顿了片刻:“虫子和花家的前因后果你都大抵了解了,剩下的事情就好说了!”
温乐阳赶紧点点头,明白终于要听到戏肉了。
最近这一段时间里,先是邪气凛然的小镇藏民、再是满身杀意的昆仑弟子,随后又是温乐阳这一行奇人异士接踵进山,虽然花家弟子觉得事不关己对他们不闻不问,但是这个白袍少年却按捺不住好奇心,跳出来拦住了温乐阳几个人,想要问清楚他们到底因为什么进入唐古拉山,就在那个时候,花家的示警长啸响彻山峦,白袍知道家里出事了,也立刻把所有进山的外人都当成了敌人。
当然,当时温乐阳等人的表现,任谁也都会把他们当成敌人。
白袍少年夺回袍子,顾不得再和他们纠缠,急匆匆的赶回家才知道,他们饲养鞭炮的山洞受到了袭击,二十多负责守卫和侍候虫子的花家弟子被杀,行凶的正是藏民。
藏民在摧毁山洞之后,只是把所有的鞭炮都放走了,随后自己也迅速撤离,等花家的其他高手赶来的时候,只剩下一片废墟和一群同族的尸体。
说到这里,白袍少年对温乐阳解释道:“ ‘鞭炮’天生会遁水、冰,所以我们用火行的法宝,把饲养他们的地方和外面的冰盖隔绝开来,这样才能防止它们逃逸,那些藏民杀人之后,毁掉了法宝,又将冰盖与山洞相连,放跑了所有的虫儿。”
温乐阳皱起了眉头:“藏民们图谋的是这种雪山上的怪虫?他们和虫子一起离开了?他们也会驱赶‘鞭炮’的办法?”
白袍恨恨的摇摇头:“不是!他们不是把虫子抢走,而是把虫子都放掉了,就好像打开笼子,把养在里面的野兽放跑一个概念!”
白袍少年的表情既愤怒又纳闷,继续说:“我们不明白那些藏民为何要对付我们,更想不通见人就扑的鞭炮,为什么不攻击他们!”
温乐阳还没说话,在他颈下的玉刀裹环突然冷笑着开口了:“这有什么难解之处!那些藏民都是遁出轮回的活死人!你家的‘鞭炮’只扑活人,对这些行尸走肉不感兴趣。”
白袍少年啊了一声,不知是被裹环吓着了,还是被裹环的话给惊呆了,过来一会才喃喃的问:“那些藏民…都是尸煞?”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恍然大悟的神情,鞭炮虽然性情特殊水毒凌厉,但是对藏民来说根本没有一丝威胁。
裹环略带轻蔑的哼了一声,加重语气说道:“活死人!”显然尸煞和小镇这伙遁出轮回的活死人之间有什么区别,不过裹环懒得解释,只催促着白袍继续往下说。
出了这样的大事,花家上下震怒,除了正在冰层里和虫子共生的弟子之外,所有人都出来追杀敌人,同时寻找逃走的鞭炮。
隐修和门宗中修行的修士有一个很大的区别,隐修修炼的是单纯的升天之道,他们的功法里并没有太多用来争斗、御敌的手段,就好像天算门的尾末,一身本事全在算数上,五福里随便一个修行过几年的火工弟子,都能打得他满地找牙。而正是门宗的修士,身处修真道的恩怨是非之中,功法中往往追求大威力大神通,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修天望道对于大门宗的弟子来说,已经成了细枝末节。
要论起飞升成仙的可能性,自然隐修要大一些。但是成仙的几率本身就小,万分之一和百万分之一,虽然相差百倍,可都显得那么遥不可及;如果论起争斗、打架来说,大多数隐修的功法,比着牛力士、红姑婆等散修还远远不如,更毋论和正式门宗相比了。
花家弟子有真水之身,行踪比鬼魅还要更加难以捉摸,功法在战力上也有可取之处,对付吉松这样的修士绰绰有余,但是一对上早已遁出轮回深受戾气侵蚀的藏民,立刻就吃了大亏。
这个道理好像鹰隼远比笨熊灵活,但是鹰隼永远也休想杀死笨熊一般。
所以花家弟子找到藏民并不难,但是双方接触了几次,最终都未能报仇,反而又伤了不少花家弟子。
裹环的阴错阳差一出手,的确是把几十个藏民打得粉身碎骨,可阴错阳差那是何等犀利的法宝,当初就连苌狸也要先偷了这对宝贝,才敢招惹裹环。
这时候温乐阳笑着摇摇头,安慰了白袍一句:“你们花家的神通也不简单,你那个泉叔动的那场急冻,差点把我们全都冻成了冰柱!”
白袍少年苦笑着摇摇头:“那是我们花家这些年淬炼出来的威力最大的法宝,本来不是用来对付人的……就算用来对付藏民,恐怕效力也还差得远。”
温乐阳笑了笑没再说话。平心而论,如果当时温乐阳、破土或者让炯三人中有一个没受伤,都能稳稳挡下那场急冻的神通。
花家遭遇强敌,虽然对付的无比吃力,但是依旧分出人手去追捕‘鞭炮’,这些怪虫子是他们修炼的根本,不尽快去追捕,以后要想再抓住这些能遁在冰盖中肆意游走、能逃匿于修士灵觉之外的虫子可就难了。
而且现在雨季已至,用不了多久大雪就会覆盖高原,到了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这些虫子,会不会借着冰雪逃出唐古拉山,如果真让它们跑进了人间,那又是一场大乱。
好在‘鞭炮’有向群的特性,并没有成鸟兽状四散逃逸,除了极少的一些脱离大队之外,剩下的虫子都集中在一起,它们都在山洞里被困得久了,终于能见天日,就在雪顶上悠哉游哉的四处游移。
“西坡冰裂地下的十几个道士,应该是遭遇了游散出的小股‘鞭炮’。”白袍少年的语气里也有些恻然。
昆仑道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追踪着徙尔小镇的藏民进入唐古拉山,他们名门子弟素养极高,行军的时候当然那不会像散修那样乱炸炸的一团就往山尖儿上冲,大队弟子之外,还分出了十几队弟子在外围游移着,负责探路和警戒。其中一队昆仑弟子遭遇到那些游散出来的十几只‘鞭炮’,温乐阳等人误打误撞,本无害人之心,结果还是断送了他们的性命。
温乐阳一想起这事就从心眼里别扭,叹了口气又指了指冰壁两端:“那他们…是在营地里被大群的‘鞭炮’袭击了?”
白袍少年哭笑不得的点点头,昆仑派流年不利命犯唐古拉,小队尖兵遭遇小股怪虫,大队人马碰上大片的虫潮……
温乐阳还是有些想不通:“昆仑道弟子的修为都很不错,就算是大片的虫子蜂拥而至,他们或许会最终尽数被‘擒’,但是绝不会毫无反抗之力,营地里一片整齐,根本就没有打斗的痕迹。”
白袍少年微笑着给温乐阳解释:“这种虫子是真水之身雪山异种,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滴水…一滴水遇到另外一滴水,还是一滴水,不过是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