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斗婆婆的性情无比彪悍,想也不想就唾骂到:“你放屁,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千仞暗运神通,声音在温乐阳等人听来并不如何响亮,但是在数斗的耳中却如滚滚惊雷来回激荡:“我修天之时,黑白岛上还没有镇妖大阵,柳相自然也没有被镇住!”
温乐阳这时才想起,千仞当年未被孔弩儿陷害之前,根本就没有黑白岛镇妖阵这回事,柳相也还在天地间逍遥。猴子是当今世上,唯一曾和九头柳相活在过同一时代的人,可笑自己和猴子接触这么长时间,都从来没问过他,柳相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数斗婆婆听千仞这么说,很有些意外的止住了笑声,而热仙姑与铁锈先生也一起睁开了眼睛,望向猴子:“怎么说?”
千仞冷冷的笑道:“柳相是亘古凶物不假,可天地之大,又怎能尽数被它毁掉,天下人之多,又怎么被它全部杀光!即便对我当年而言,柳相也是远古只说,他虽在世上,却早已偃旗息鼓!”
远古时,九头柳相为祸天下是确有其事,但是随着天地造化开枝散叶,这种通灵至性的邪物聪明无比,知道自己再怎么闹,天地也不可能重归混沌,早就偃旗息鼓了,到千仞修行的时候,天地间只有柳相其名,却早就没人见过柳相其形。
温乐阳听得头晕目眩,可是仔细琢磨之下也的确是这个道理,柳相要反的是天,杀人只是顺手为之,再后来看到天道已成,似乎也认命了,只要没人去打扰它,它才懒得再出去,就在自己的逍遥山中自在过活。千仞修行的时候,柳相不知道在哪打瞌睡。
数斗嘿嘿的冷笑:“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又怎样,谁能保证……”
千仞大笑着打断了数斗的话:“孔弩儿随便说了两句谎话,就哄得你家祖先好像傻子一样,心甘情愿的变成了树桩子,哈哈,无智之人,死也活该!”说完,又忍不住猴性,跳到数斗跟前雷霆般的重复了一遍:“活该!”
数斗婆婆听猴子辱骂先祖,当然不甘心,张开嘴巴正想再骂回去,不料猴子闪电般的伸手,竟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舌头,迅速的向外一拉……修士的身体比起一般人,无论韧性还是耐性都要强得多,更何况数斗婆婆还是顶尖的剑仙,舌头被猴子紧紧捏住足足拉出嘴巴有三寸长短,却还没有崩断。
温乐阳看着眼前的异象,全身都窜起了鸡皮疙瘩,这才知道要是把千仞的猴性惹起来,可是件了不得的事情。老太婆一个字也说不出了,只能出呜呜的低声怪叫,气的目眦尽裂,有心想咬舌自尽,但是全身力道都被封住,颌上用尽全力,在舌头上连个白印都留不下。
苌狸在温乐阳身边笑得花枝乱颤,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声喝彩:“好手段,过瘾的很!”
数斗婆婆刚才恶骂锥子,无比的狠毒,把所有人都气的怒目圆睁,现在看到恶人自有恶人磨,大伙心里都无比的畅快。
金猴子满脸的严肃,无比认真的抓着老太婆的舌头,好像这事儿很神圣:“你想说,那时柳相虽然蛰伏,但不知何时又会再度肆虐,你家仙师所作的之事,是为后人积福?”
说着,猴子拽着舌头上下摆动,拉着老太婆点点头,这才猛地一扳脸:“我三百九十七岁时,西蛮泽域七百玄蜂遭遇灵雷,开通灵智,四下作恶以杀人为乐,一日之中屠没数千人;我四百另三岁时,北海恶岭九千狗徒尽出山林,见人便吃,生生吃光了三个小国;我四百一十岁时,冥云遮月,百年之内所有卒于初一之人尽化噬人厉鬼;我四百一十九岁时,中原大震,黄河壶口显出三座无底窟,一只阴兵蜂拥,一只鬼物纵出,一只毒物飞天蔽日……直到再过十年,我被孔弩儿陷害之时,这些怪物都还在人间肆虐!”
说到这里,猴子一松手,啪的一声闷响,舌头弹回了数斗婆婆的嘴里。不知是害怕再被捉舌头,还是猜到了千仞想说的话自己根本无法辩驳,老太婆这次居然闭上了嘴巴没吭声。
千仞不管她服不服气,继续向下说:“那时天道已成,而人道未稳,灾祸连绵不断,哪一样处理不当,都会让人伦尽灭,可你家仙师却不闻不问。”猴子突然放低了声音,而语气却更加森严了,和数斗老太婆几乎四目相对:“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放着眼前随时都可能酿成灭世巨灾的祸端不理,而只顾着虚无的隐患?”
数斗老太婆脸色铁青:“我管你什么道理,柳相是孽障,仙师和先祖镇压孽障,便是天大……”
老太婆刚一说话,没想到猴子猛地欢呼了一声,又伸手捉住了她的舌头:“早知道你会忍不住开口!”
千仞根本不看数斗欲疯欲狂的表情,放声大笑,声音无比开心,而眼神却森冷到足以把天都冻裂:“你以为你家祖上是英雄?你以为什么黑白岛上的九根锥子都傲立天地?做你的春秋大梦!孔弩儿为了一己之私,就骗得们几家的傻祖宗们上吊的上吊、**的**,现在你们几个还有脸笑话别人?你们自己就是个笑话,你们家列祖列宗都是他妈的笑话!老子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一切都是孔弩儿的算计!都是孔弩儿的私心!”
说着,千仞又放开了舌头,满脸期盼的等着数斗再开口
数斗婆婆气的身体颤抖,老脸上的周围全都用力的挤在了一起,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拼命加快了语速:“若你所说都是真的,孔…仙…他究竟有什么私心,才要镇压柳相?”
老太婆话音刚落,任谁也没想到猴子千仞没再去抓舌头,而是挥起一掌,在她脸上扇了一记响亮无比的耳光,继而接着大笑道:“老子偏不告诉你!老子偏要让你们天星礁一脉糊涂千万年!”
数斗再也压不住逆冲心胸的那口淤血,哇的一声,仰天喷出一团血雾,最后又目光狰狞、恨不得抽筋扒皮的看了猴子一眼,随即双目一翻,昏厥了过去!
猴子看见吐血昏厥,冷笑了一声转头走回到自己人中间,锥子依旧瘫坐在温乐阳的怀中,脸色比纸还要更苍白,勉强对着千仞点了点头,有些莫名其妙的说了句:“谢谢!”
也许是同病相怜,千仞在面对锥子的时候,全没了对付敌人时那种暴戾,搔着脑袋憨憨一笑。
千仞刚才的话,把温乐阳听得胆颤心惊,一手扶住锥子,另一只手则抓住猴子的胳膊:“孔弩儿镇压柳相,是为了自己?”
猴子千仞点点头:“孔弩儿又不是什么正道之士,我也没听说过他替天行道。那时天下确如我所说般纷乱,像他这样一个有心计、有手段、有本领有势力之人,没事会去主动招惹九头怪物柳相?”
这时候苌狸给他们布下一个隔音禁制防止抱日等人偷听,也凑到跟前点点头:“即便放到远古,那些以元魂凝练天锥的人,也都是绝顶高手,孔弩儿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柳相,毅然舍掉这么大的势力,本身就透着古怪!”
如果真没有图谋,孔弩儿就是个大贤大圣之人,反之,他便是至阴至毒的恶人。
温乐阳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忙不迭的追问猴子:“那孔弩儿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猴子怪郁闷的冲他翻了翻眼睛:“我要是知道,又怎么会被他害了!”说着,两只爪子一摊,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气:“老子看那个老妖婆太嚣张可憎,这才跳出去恶心她!不过后面说的话,我倒是觉得自己越说越有道理……”
温乐阳无比泄气的嘿了一声,过了片刻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木行孽魂占了桑哥儿的身体,要是回到黑白岛,岂不是可以将其他几棵天锥都砸碎……”
锥子现在无比的虚弱,却还是对着温乐阳笑了笑,费力的解释:“你能想到的,柳相自然也会想到,如果桑哥的身体真能打碎天锥,他又怎么会不急着把桑哥带回去?”
温乐阳愕然,一边琢磨着其中的道理,一边缓缓的说:“那就是说…这些天锥后人和黑白岛的剑仙一样,都受禁制所限,不能伤害天锥?”
锥子无力的点点头,苌狸想要替她解释,不料锥子却摇摇头:“我喜欢和他说说话儿……”随即休息了片刻,才再度望向温乐阳:“柳相他杀了真正的土皇帝,自然也认出桑哥儿就是天锥的后人,他怕这些后人在想办法对付他,而黑白岛的剩下的七根天锥土皇帝又无能为力,便把孽魂留下来……”
温乐阳用力的点头,不让她再说下去,锥子的猜测丝毫不差,只不过真魂天音没想到,木行孽魂竟然会被现,更想不到还被炼化了个一干二净。
苌狸有些心疼的把锥子额前散下的长拂起,低声安慰道:“你收敛心神,调养真元,千万别被那几个王八蛋气着,说不定你们还有报仇的机会!要真是那样我便帮你。”
猴子和温乐阳同时啊了一声,苌狸说还有报仇的机会,那就是说孔弩儿还有可能在这世上?
从千仞被害到现在,时间只能以万年计,孔弩儿能活这么长?
苌狸的眼角微翘,平时在秀美中带着几分明媚,而微微眯起之后,立刻变显出了那份肆无忌惮唯我独尊的猫性:“这几个门宗,多少年都不在人间走动,现在突然跳出来,嘿,莫忘了,他们祖上本来就是孔弩儿的奴才!只要他还活着就好办,咱们能杀便杀,要是打不过他,干脆去黑白岛,把剩下的天锥全砸了,九头柳相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温乐阳骇然和非非对望了一眼,这事要是别人说的,温乐阳最多付之一笑,可他们家的猫妖师祖的确做得出来。
锥子得知了前生的遭遇,心神震荡,脑子里嗡嗡作响,天水灵精之力似乎隐隐有突破元神封印的迹象,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一丝力量,想要坐起来,最终只变成了微微的一下挣动,长吸了口气,吃力的岔开了苌狸的话题:“而且…….这几个怪物不想着镇压柳相,却喊叫着捉拿苌狸,你们不觉得古怪么。”
苌狸微微一笑,伸手亲昵的拍了拍锥子的额头:“莫急,审过这几个怪物就知道了。”说着,一挥手散去了隔音法阵,挽着非非走上了几步:“你来问,不用心急,一样一样问清楚便好。”
非非对着苌狸灿然一笑:“的确急不得,有些事情,是要先弄清楚的,”跟着转头望向面如土色的抱日:“九根天锥也都是经你家仙师之手所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