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进入离离山开始,倒毙惨死的尸骸足有几百具,横七竖八的散落四处,残碎的法宝半掩在泥土中,不甘而无奈。
金猴子的声音,比着铁锉相摩还要难听,低声的喃喃自语:“要是…蛮力和剧毒有用,还修真干什么……”温乐阳的神色里挂满了重重的担忧,生怕什么时候会找到一具矮矮胖胖好像菜坛子似的遗骸。
锥子明白温乐阳的担心,拉起他的手笑道:“瞎担心,这一仗你家师祖打赢了!否则残存的守阵修士又怎会任由同伴的尸骸四处散落!”说着,锥子轻轻吐出一口闷气:“只不过…拓斜为什么要打进离离山?他想救走红壶?”
正说着,温乐阳只觉得眼前一亮,他们已经从红癣矮岭中走了出来,金角峰赫然独立,斜插苍穹!
在红岭与金角之间,有一片不算太大的空地,其间横杂着几十块房子大小的巨石,乍一看杂乱无序,每一座巨石上,都稳稳的端坐着一具森森骷髅。
金猴子拦住其他人,身形一晃在巨石之间迅速穿插,再回来的时候,脸上既兴奋又狂躁,声音里带着几分沙哑:“铢厘仙阵!这是…这是他妈的铢厘仙阵!”
饶是苌狸见多识广,眼神里也蒙上了一层疑惑:“什么东西?”
猴子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说,吭哧半天最后才猛地一挥手:“总之是早已失传的玄门仙阵,我也只是听说,从未见过真的!这里便是整座离离山的阵眼了,引动大山之力封住红壶的,就是这个阵法。”
苌狸是妖身,对玄门阵法不怎么了解,更不感兴趣,摇摇头就像阵中走去,温乐阳还怕会有危险,正想说话,锥子又从旁边笑了:“连施阵之人都化白骨,阵法早就完了!”随即拉起温乐阳,也走进了错落的巨石。
巨石上的修士骸骨,自内而外隐隐翻着淡淡的红芒,与剧毒之下的诡异绚丽不同,骸骨中的红芒都氤氲着凛然的正气与天威。
比起散落在红岭之间的尸骸,法阵巨石上的骷髅个个端坐,神情肃穆,身上也没有一丝伤痕,仿佛都是善终而坐化。
锥子指着那些那些端坐的尸骨:“这些修士生前,已经修成了赤炼神,所以尸骨间隐透赤芒。”
温乐阳满目的憧憬,追问着:“有多厉害?比起我呢?”
锥子笑着摇头:“修赤炼神,讲求的是道心坚定,修成之人未必会有多厉害,但是心志坚若磐石,丝毫不会为外力动摇,这样的修士才能挥出玄门法阵最大的威力!”
金猴子点了点头:“这座阵法丝毫不乱,就连拓斜当年也没能破阵。”
苌狸的眼睛无比明亮,回过头笑道:“破不掉又怎样过?到最后还不是拓斜赢了!”
温乐阳一头雾水,看看金猴子,又望望苌狸,两条眉毛都快拧到一起了:“没破阵?又赢了?”说着使劲甩了甩手:“咱别总说半句话成不!”
锥子不厌其烦,继续指着那些骸骨,笑嘻嘻的给温乐阳解释:“死前还保持着施法的姿势,又没有一丝伤痕,这些修士,都是力竭而亡!”
当年拓斜师祖冲入离离山,一路恶战滚滚,击杀了数百修士冲到这里,太古仙阵威力卓绝、浩荡神力层层流转循环不竭,即便是拓斜也冲不进去,最终一头扑在大阵之上,以错拳破法,不断的消磨仙阵催动的灵元浩力,硬生生的把一群修士的真元消磨了个干干净净!
这群施阵的修士没有了后援,自然也没人有再来轮换他们,最终被拓斜活活给耗死了。
温乐阳这一路惊讶得嘴巴就没闭上过,到了现在也终于没什么激情了,看着那些骸骨有些纳闷:“这些人,就肯定是师祖干掉的……”
锥子明白他想问什么,不等他说完就回答:“如果不是压力陡增,需要所有修士都拼命把自己的真元补充到阵法里,他们绝不会死的这么整齐,先死之人会被阵法之力压成肉泥骨屑。”
在最后时刻,阵法之力被拓斜的错拳一下子抽干了。
说话的功夫,一群人已经走过了阵法施列的空地,金角斜山之下,霍然露出了一个不算太高,但是足够宽敞的窟窿,温乐阳快步走上前,仔细看着山洞侧壁的泥土,声音上下颤抖着,好像有个人在迅速的擂击着他的胸口:“是…错拳开的的洞子!”
论起阵法、神通,温乐阳不灵,但是说到用错拳挖洞,温乐阳绝对是内行,山洞四周的石壁内酥外紧,还有丝丝脉脉的剧毒经络贯穿!
法阵一歇,金角便成了普通的山峰,拓斜又用错拳开洞,一路打进了山里去。
苌狸根本不废话,一低头钻进了山洞,其他人都跟在后面,锥子低头走路,一边对着温乐阳小声的笑道:“你们师祖老爷,的确不太高!不过也真不算瘦了……”
如果只容施展拳力开洞的人出入,山洞的形质大抵和开山之人的身材差不多,当初温乐阳在峨眉山挖山的时候,为了照顾彩虹胖子,打的是两套并在一起的洞子。
山洞的高矮大致一米六多些,横宽居然也是一米有余,像苌狸和锥子这样的身材,能并排而行,不过都得低头。
苌狸听见锥子的话,不怒反喜,回过头笑道:“不错,他就是这么结实横硕的身材,威风的紧呢!”
山洞狭长而蜿蜒,始终抬不起头来,大山封住红壶巨孽,应该还有一条被符印镇住的大道,只容施阵者通过,但是拓斜似乎根本就懒得找,干脆以错拳开山,一路打进了大山深处!
锥子和金猴子越走越好奇,苌狸和温乐阳则是越来越紧张,一行人根本不明白拓斜为什么要到这里来,拓斜为了一只猫妖,与整个修真道为敌,又托付两位师兄在两千年里杀尽天下大妖,更把祁连仙宗坑到了家,绝对算不上正义之人,但是也不会无聊到无缘无故来劫狱释放红壶巨怪。
苌狸越走越着急,再也不耐烦小步的往里蹭,终于展开身形,放低身体一路飞驰而进,其他人牢牢跟在她身后,一直走了不知道多久,温乐阳的身体才霍然一轻,一座不算太大的空空山腹,悄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当初温乐阳遇到尾末的峨眉山腹,大的四处望不到边际,而眼前的金角山腹比起来就差得远了,充其量只有半个足球场大小,几乎一目了然。
苌狸一走进山腹,便有些意外的咦了一声。
在山腹的中央,依旧横斜着一具骸骨,温乐阳先是紧张了一下,跟着又放下了心,这具骸骨又瘦又小,生前充其量一米四五的高矮,看着细细的腿骨,这个人活着的时候,能有七八十斤就不错了。
矮小的尸骨手中,还握着一柄剑,剑光森然冷漠,丝毫没有因为岁月而消磨掉那份寒淬。
真正让苌狸惊奇的是,山腹中并不是漆黑一片,一道隐约的光线,正从斜刺里缓缓的氤氲了进来,虽然羸弱,越在周围的漆黑中无比醒目。
金猴子顾不上看尸骨,仔细的观察着那道让外面光亮透入山腹深处的裂隙。
裂隙狭长,不过寸半宽、指甲厚,但是豁口平滑而整齐,片刻之后,突然咕咚一声,金猴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是…剑痕!”猴子脸上的表情已经没办法用语言来形容了,要是非非在场的话,一定会给它照张相,拿回去当成一个课题来研究。
一剑之威,斜斜的刺穿了金角天峰!
就算温乐阳再懵懂,也能看懂这一剑,究竟是什么样的威力!
拓斜不用剑、红壶是怪物……这个矮小的尸骨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的神通,拓斜一路杀进离离山,最后一战,敌人居然强猛如斯!
几个人都围拢到矮小的尸骨周围,苌狸刚伸出手一碰他手中的长剑,倏然低呼了一声,身子一晃后退了几步,一片汪汪水色从她指尖迅速的蔓延,层层的荡漾而上。
苌狸中毒了。
以苌狸的妖元修为,在全力逼迫之下,竟然也无法将其化解,眼看着那层淡蓝的水色,缓缓的从指间蔓延上了手腕……
温乐阳也不认识这种剧毒,更无从化解,但以水行而论,天下间恐怕再没有什么会比鞭炮儿的毒更淳厚,但是苌狸所中的毒,显然还缠在了其他的毒素,掺杂之下,甚至比起温乐阳的生死毒,还要犀利得多。
苌狸的表情古怪到了极点,居然对温乐阳露出了一个笑容:“想不到,我要被他给毒死了……”
温乐阳顾得上和苌狸抒情,在连试了七八种驱毒之术依旧无效之后,猛地一咬牙,一把抓住了苌狸那只已经彻底变成水蓝色的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