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跟着体改委的几个人,从厂区的一头走到另一头,然后再走回来,几乎将每个建筑,每台机械都走到了,负责资产计算的官员认真的将每样东西标注号码,记录于纸上。
然而,苏城的目光更多放在厂房外。
4000亩的土地,比许多大学都要宽敞了。靠近边缘的地块,杂草丛生,稀稀拉拉的种着一些没人照料的果树,里面有些说不定是建厂时工人们随意栽下的,如今倒也枝繁叶茂,吸引的厂里孩童们来攀爬摘取。
再远一些,红砖墙已经破损,临时堆出来的土包,并不能阻止外人从厂里偷走材料。
某些爱好旷工的年轻人,也非常熟悉这条道路。他们都有国企工人的编制,哪怕工作的再不好,轻易也不能辞退,甚至连扣钱和换岗也会引起纠纷,久而久之,李厂长这种老好人,就听之任之了。用他的话来说:哪个国企工人不是这样过来的,等年纪大些,娶个老婆,心就定下来了。
苏城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的时候,想笑都笑不出来。
标记了最后一台机器,丁志鹏拍拍手,道:“好了,要是没什么意见的话,咱们到会议室去吧。”
苏城点点头,一群人就各怀着心思涌回了厂办大楼。
大家按照地位排序,丁志鹏毫无疑问的坐在了主座,李宗喜和女干部分列两侧,然后才是苏城与另一位体改办的工作人员。
四方四正的木椅子,出阵阵刺耳的拉动声。
丁志鹏的心情却很好。他早就想在这种大企业中进行股份制试点了。胜利油田机械厂可谓是一个绝佳的参考指标。在中石油即将挂牌的前夕,分离子公司,重新确立独立法人,引进股份制,提高利润,在此时显的格外有意义,且能得到比往日更多的宽容。
他给苏城的种种优惠条件——免去所得税,相当于华侨投资的优惠政策等等,都是出于试验之目的。
如果说谁更想苏城入股机械厂,非丁志鹏等人莫属。毕竟,苏城随时可以选择不同的工厂进行入股,但丁志鹏却需要他才能找到这次机会。
在座者交头接耳了一会,丁志鹏道:“对于机械厂的股份制改造问题,我们今天开个座谈会,大家畅所欲言。在大家言前,我先说几点。”
“其一。是关于苏城同志开的双驴头采油机的专利问题。大家都知道,美国人为了生产1000台双驴头采油机,一共支付了我们229万美元。平均每台,实际付出了2290美元,这给了我们极大的触动。同志们,咱们机械厂生产的双驴头采油机,可是一毛钱专利费都没交吧。”
底下登时嘿嘿声一片。
丁志鹏满意的看看四周,他可不想今天的座谈会变味。
李宗喜咳嗽一声,道:“这个是苏厂长带来的好处,说好咱们国内的企业生产双驴头采油机,不交专利费。”
“苏厂长一片公心。”丁志鹏点点头,道:“不过,我觉得,收专利费对咱们机械厂更有利。”
在场的企业官员顿时一脸狐疑,不明白股份制座谈会为何变成了专利费的座谈会。
丁志鹏暗笑一声。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体改委的工作就是体制改革,像是这样的会议,开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要是每次任由企业官员们肆意挥,啥事儿都别想办成。
他伸出两只手,向下压了压,道:“我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长庆机械厂和大庆机械厂,也准备上马双驴头采油机了。他们两家可是老牌的石油机械厂,一旦产能上来了,咱们这两万台订单之后,恐怕就没什么着落了。李厂长,您觉得呢?”
“嗯,他们厂子是比我们的大。”李宗喜不是太关心五年后的事,他两年后就退休了。
在场的都是人精,个个心里有本账。霍副厂长是排名最后的副厂长,也是外来户一个,向来佩服苏城,这时候就问:“那要是交专利费,应该设定为多少?”
“这个暂且不谈,不过,我觉得改制后,是不是应该设一个门槛?”这句话,其实说明了丁志鹏的倾向。
这是维护工厂利益的事,大家自然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