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达状甚虔诚,低道:“师傅赶我来菜园是因,智深在菜园中待得郁闷,心生恶念打烂菜园是果!”
老和尚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想和他辨,却不知从何说起,也无从辨起,而且还会引出他更多的歪理。
武植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若是按鲁达的理论,那这个世界就精彩了,不管做了什么总会找出不在自己身上的“因”。
鲁达听到武植笑,抬头望向武植:“小施主认为智深之言可笑?”
清长老怕他再和武植纠缠不清,那可丢尽了大相国寺的脸面,喝道:“智深休得无礼!这是大宋贵王殿下……”
“众生平等,不管是王爷也好,蝼蚁也罢,总是芸芸苍生,师傅以为然否?”鲁达不为所动,侃侃而谈。
老和尚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武植身边的侍卫可不干了,这大和尚疯疯癫癫,敢把贵王比作蝼蚁,是可忍孰不可忍,“和尚大胆!”“住口!”侍卫呼喝着就想过去拿人。
武植急忙摆手制止,心说你们可不够人家瞧的,要是王进在此或可一战。更何况自己又不是来找麻烦的。
鲁达指着众侍卫笑道:“想来你们就是王府侍卫吧,不过是浪得虚名,在智深看来,你们的功夫狗屁不如,一钱不值!莫惹洒家火起,叫你等吃一顿拳脚!”说话间傲态必露,狂气勃。
武植心中道声好,这才是那个要杀尽天下不平之事的好汉鲁达,而不是钻研佛经入了魔障的大和尚智深。武植倒想起了一个桥段,伸手制止蠢蠢欲动的众侍卫,对鲁达笑道:“人生在世,本是虚妄,本就狗屁不如,一钱不值。五蕴皆空,色身已是空的,名声更是身外之物,大和尚说的在理。”
鲁达,清长老和众侍卫都是一愣,没料得贵王竟没半分火气。众侍卫心中微觉不平,清长老心中赞叹,贵王真真好修养。
鲁达面色稍和,他性好打抱不平,惹上了人命官司,这才由五台山智真长老荐入相国寺规避。不想无聊下翻看佛学典籍竟是深陷其中,只觉佛理深奥,许多以前自己想不明白的问题都能从中找到答案。可许多问题自己又想不通,比如佛经中言善恶业报,难道世间不平之事都是前世的业报?自己的拔刀相助却是令人家业报不能解脱,种下了恶因?这可大大违背他的本性,搞得他思绪混乱,夜不能眠。是以他才一再找人辩论佛法,以其找到答案。
被清长老贬到菜园后,鲁达一口闷气难平,才捣毁菜园,也不想在相国寺待了,不过若是主动出走却是不免伤了五台山智真长老的脸面。这才一再出言顶撞清长老和武植,只想清长老快快把自己赶走才好。他却没想到面前这位王爷如此随和,就是街边的一个小小衙役只怕听了自己的话也会火冒三丈,这位贵王却能泰然处之。鲁达是那种欺恶怕善的性子,此时不免觉得有些赫赫,感到过意不去。
鲁达正想出言解释几句,却听武植又道:“大和尚当然胜过我家侍卫了,我家侍卫确是狗屁不如,一钱不值。大和尚却是有如狗屁,值得一钱,这叫做胜了一筹。”武植身后的侍卫登时都嘻哈笑了起来,心中那点不快早已烟消云散。
鲁达大怒,想不到这家伙这般损人,正欲雷霆之怒!那边武植又说话了:“大和尚不必动怒,须知世上最臭的不是狗屁,而是人言。有些人说出话来,臭气冲天,至于一钱不值,还不是最不值钱,最不值钱的乃是欠了人家几千万、几百万贯钱,却抵赖不还!大和尚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鲁达哪有空儿去想这劳什子道理,暴喝一声就想难。心说我管你什么王爷不王爷的,打了你我自逍遥去也,再不在这里受这等鸟气。旁边清长老见势不好,急步拦在鲁达身前,喝道:“智深休要莽撞!”
鲁达和他怎么也有一年师徒情分,倒不好撕破脸皮,正踌躇间,就听武植又道:“大相国寺第一法师却是一点禅机不懂,真叫本王失望,你方才说的所谓世事因果报应,有因必有果。我却是想告诉你,做了恶事,必有恶果。一钱不值,也不过无善无恶,比之欠下无数孽债,却又好得多了。”
鲁达一怔,若有所悟,握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清长老更是双手合十,高喧佛号:“贵王真乃大慧根!善哉善哉!”
“那若是遇到有人作恶?洒家管还是不管?”鲁达问出了这个困扰他好久的问题。
武植哈哈大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智深大师迂腐了,凡是作恶送到你手上的,那也是他们的业报,须怪不得旁人!我送你四句话,禅杖打开生死路,快刀斩尽不平事,人生不过一场戏,日后方知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