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淡嗅到一股腥膻之气,微微皱了下眉头,低声喝道:“我有皇命在身,此处人多眼杂,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给我站起来回话。”
“有大老爷在,哪里有小人站着说话的地方?”衙役还在磕头。
“让你起来,你就起来。”
“是是是,小人这就起来。”衙役忙站了起来,俯帖耳,可怜巴巴地看着孙淡。
孙淡:“我且问你,等下开考,你在不在考场里面当值?”
“回老爷的话,小人当然要在里面。”
“好,等下你就站在我考舍之前,一听到我的命令,就开舍放我出来。”
“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我有皇命在身,需要同你解释清楚吗?”孙淡大为不悦,面色一沉。
“是是是,小人听大老爷的话就是了。”衙役心中一动,这个叫孙淡的人既然是钦差,肯定是得了圣旨的,看来,这次秋闱肯定是事情生。咱不过是在衙门里混口饭吃而已,犯不着牵涉进去,到时候他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
孙淡:“好,就这样,时辰不找了,尽快搜完身让我进考场吧。”说着话,他双手一摊,示意那个衙役过来搜身。
衙役大惊:“老爷饶命,小人知罪了,如何敢再搜你老人家?”
孙淡冷哼道;“国家自有制度,让你搜,你就搜。”
衙役这才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小心在孙淡领口处口腋下摸了一把,又飞快地将手缩回去:“搜完了,老爷你请。”
“好,前面带路。”
这个时候,那衙役才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汗水沁透,软软地提不起力气。
很快,孙淡就在那个衙役的带领下找到了自己的号舍。
顺天府的贡院考场大得惊人,满目都是低矮的棚子,一眼也望不到头,估摸着怎么着也有六七千间,准一个普通小市镇的规模。
贡院考场是一个封闭式的大院子,就像我们现在的监狱,当然没有监狱那么恐怖,但其建筑结构有点像。除了考官们办公的房子外,其余为一排一排的号舍。考官的办公室在贡院的南北两头,一条大道从贡院中间穿过,连接两处办公楼。大道的左右两旁,横列着号舍。
考场中间那条大道是脊骨,两旁的号舍就像肋骨,一条一条平行排列。每一列号舍长二三十米,分成数十个小隔间,无门无窗,里边就架着两块木板。号舍依照《千字文》排列,“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这种规模的大考场若没人带路,要想找到自己所属的那间号舍还真要花些工夫。
好在孙淡的考舍不难找,是最靠近龙门的第二列的“地”字号舍第六间。
号舍向着大道的墙壁上就写着一个大大的“地”字,孙淡现在在“地字第六号”。
进了号舍,照例要关了栅栏,锁上门。看着粗如臂膀的木栅栏,孙淡心道:还好预先同这个衙役说好,让他到时候开门放我出去。否则,这么厚实的木栅栏,我可没办法破门而出。
考场规矩,一旦考生进了考场,门一锁,不到考试结束,任何人都不能出去,就算是死,也得死在里面。也因为有这个规定,成化年间,南京贡院失火,考官因为不敢开门,以至让两百多个秀才被大火活活烧死在里面。
号舍非常狭小,正容一人独坐,又热又闷。天已朦胧亮开,陆续有考生进场,六七七人要都找到自己的位置,还真要花一些时间。
孙淡也不急,索性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养起气来。
这一等,又等了一个多小时。
考场中的喧嚣终于安静下来,天已经完全亮开。大概估计了一下,应该是北京时间早晨八点的模样。
从五点开始点名放闸,到现在三个小时过去了,一切终于就绪。
只听得远处有衙役长声吆吆地喝道:“放卷子!”
孙淡猛地睁开眼睛,喃喃道:“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