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话间,已经登上小丘顶部,此时已是接近晚饭时分,桔红色的夕阳已经有三分之一落入了地平线下,红色的夕阳倒映在远处宽阔的伊洛瓦底江面上,将其染的通红,就仿佛一条血河一般。土丘下的平原被无数的水道分隔成一个个小方格,就仿佛一块巨大的棋盘,到处是经过细心耕作的稻田,在竹林稻浪的遮掩下,依稀可以看到一处处村落。而曼德勒城就处在这片田野当中,城中数以百计的佛塔在夕阳的照耀下,反射出一种壮丽的金红色,以其后黑色的曼德勒山为背景,有着一种动人心魄的美丽。看着这片景色,孔璋一时间呆住了。
“背山临河,沃野千里,好一个天府之国,王霸之资呀!”孔璋低声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他终于可以确定自己这番冒险是值得了,想起这几个月来自己所担的风险和一路上的艰辛,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
那军官见状,赶忙道:“孔老爷,你怎么哭了,莫非是那两个抬轿子的蛮子笨手笨脚的,我马上让人教训他们一番!”
“哪里!”孔璋拉住那军官,笑道:“我这是高兴,高兴的哭了呀!”说到这里,他将手中那枚扳指取了下来,递给那军官道:“你替我向陈大人通传一声,便说仁义银行的孔璋求见,有要事相商!”
曼德勒,大顺护缅校尉府,陈再兴手持一封书信,眉头紧锁,一副遇到极为难为的事情的模样,有两千多条洋枪作为后盾,又有新任缅王的全部信任,他此时在曼德勒乃至整个上缅甸的地位和太上皇也差不了多少了,就算要把整个曼德勒翻过来,也可以说是叱咤立办,不知是何等难事能难得住他。
“复生,你这么急着找我过来啥事呀?你知道我那边编练新军的事已经忙得前脚板打后脚板了!”拔都从屋外一面大声抱怨一面走了进来,这些日子忙下来,他又瘦了几分,更显得一张黑脸如同刀劈斧琢一般,棱角分明,但一双眼睛却更是精光四射,精神头的出奇,显然此人对于现在这种忙碌的生活乐在其中。
“振武你看,朝廷有信来了!”陈再兴将手中那封书信递了过去。拔都接过书信,大声笑道:“总算来了,咱们就这两千人要镇抚一国总觉得势力单薄,有了朝廷的旨意就好说了,要打就要加兵,总不能咱们俩两个五品官硬着头皮顶在这里吧!”
“哼!”陈再兴冷笑了一声,脸色却是如同锅底一般:“朝廷是给我们加兵了,可不是我要的一标兵,最多两标兵,而是一下子来了六标兵,还派了一位大爷来,咱俩好不容易打开局面了,就有人看不过眼过来抢班夺权了。”
“这个——,你我官位低微,若是朝廷能派一个大员来,主持诸事其实也不一定是坏事。”拔都低声说道,脸上神色却有几分尴尬,他虽然这些日子来与陈再兴配合的十分默契,但两者的立场和真实目的却有微妙的差异:拔都是为了养大汉天威于异域,勒石燕然,青史留名;而陈再兴就不同了,他甘冒大险的目的可就深远多了,往浅里说是要拓展势力,从这个事变中获得巨大的商业和政治利益;若是往深里说,那便多有不可告人了。但无论是深还是浅,第一步都是要成为大顺在缅甸的最高权力代表,只有这样,后面的诸般计划才能一一付诸实施。可是现在朝廷派了顶头上司过来,若是别人罢了,还是那个出名的“不屠侯”,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楣了,想到这里,陈再兴不禁叹了一口气。
“振武,你仔细看看,来的可是那位早大人,此人可是比的上他那位十一世祖的狠角色,要是让他进了这曼德勒城,不出两个月你我不给踢回国去我便跟你姓!”
拔都笑道:“赵大人?十一世祖?复生你想的太多了,咱们两个才多大的官,能碍着那位赵大人什么事。再说他要想把差使办好,总得要几个熟识当地情况的手下把,这个担子还能有谁比咱俩挑的好的?”
陈再兴冷笑了一声:“不好意思,这位早大人对于西南边事可谓是家学渊源,要说对于整个印度支那的情况,满朝之中只怕没一人比的上他的,要知道他祖上可是开国元勋,总督安南诸军事毅将军。还有,此人数年前还在安南都护府都护长史的位置上,若论西南戎事,朝中还真没几个人比得上他的。”
“啊?”拔都惊讶的长大了嘴巴,结结巴巴的说道:“复生,难道你刚才说的不是‘赵’大人,是‘早’大人呀?”
陈再兴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道:“信便在你手里,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若说大顺朝开国文武诸将谁为第一,这个是众说纷纭,有人说牛金星相爷历经三帝,勋劳第一;有人却说牛相爷不过是恰逢其会罢了,若非太宗皇帝在襄阳力挽狂澜,看牛相爷甲申年在北京那副太平宰相模样,定然是一误国奸臣,说不定还成了鞑子的贰臣。但是有一点是公认的,在民间知名度最高,人气最高的那位便是那位“不屠侯”早慢熊了。倒不是说这位大人文韬武略,压过了牛相爷、刘总哨、世宗等英雄豪杰,而是要归功一本奇书——《早慢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