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再兴看着一旁的孔璋已经喜得有些发呆了,心知对方恐怕对大顺在缅甸的真正敌人还不清楚,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轻鄙来,冷哼了一声道:“孔兄,现在还不是欢喜的时候,最难的事才刚刚开始呢?”
孔璋闻言一愣,反口道:“还有什么难事?”
“伪王虽死,可他背后的英国人还在,我这次进攻蒲甘,已经得罪了英人,若是我没有料错,英人必当出兵报复,只有应付过了这一遭,缅甸才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我这次到你这里来,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为了此事?”孔璋一愣,答道:“复生兄,你是知道我的,和英国人打交道我可不在行。”
“我不是让你去对付英国人!”陈再兴解释道:“现在我们最要紧的是赶快和英人达成协议,把局面定下来!所以我马上就要去蒲甘,处理此事。但曼德勒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才行!”
孔璋半信半疑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你说那个信得过人是我?”当他看到陈再兴点头不由得急道:“那怎么行,我只是个生意人,连缅语都不会几句,如何应付的了这个局面。复生兄你还是用其他人吧!那个刘大人不是不错吗?他在护缅校尉府多年,人又精明能干,为何不用他?”
“因为他我信不过!”陈再兴看到孔璋有些疑惑不解,只得解释道:“刘之行只是忠诚于朝廷,若是那位早大人轻车简从而来,只怕他立马就将曼德勒的军队和权力全部交出,那我这一番辛劳岂不是白忙活了?我让你留在曼德勒,若是有什么不对,便一面遣信使通知我,一面尽力拖延时间等我回来,懂吗?”
孔璋听到这里,一张瘦脸立刻又苦了三分:“复生兄,我不过是个生意人,哪有这个本事,你这不是开玩笑吗?”
“你放心,我早就计划好了!”陈再兴看了看左右无人,在孔璋耳边低语道:“我去蒲甘的时候,会带走曼德勒的大部分顺军。在新编的缅军中我已经有十几名心腹,走之前我会给那几个头目留下密令,若是那早大人突然来到,你便让新编的缅军闹饷,在城中暴乱,那几个心腹便可以乘机下手,将他——”说到这里,陈再兴做了个手掌下劈的手势。
“这,这,这怎么行!”孔璋听到这里,已经吓得脸色惨白,惊慌失措:“早大人可是朝廷四品大员,若是死在这里,我们如何托得了干系。再说他身边岂会没有兵,行不得,行不得!”
“怎么行不得?藩国之地,动乱之余,治安不靖有何奇怪?我已经给恩师写过书信,让他设法拖延,那早大人若是要领兵前来,必然没有这么快?若是这么快来,那身边必然没什么兵。以逸待劳,以有心算无心,如何不成?若是你不动手,让他夺了我的权,那些钱都泡了汤,难道你家里还会饶了你不成?”
听了陈再兴这一番利害分析,孔璋坐在那里,已是呆若木鸡,他如何想得到先前的商业冒险居然会有这么大的牵连,居然要以刺杀开国侯,三品大员来收尾,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与陈再兴已经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一亡俱亡。想起被独自囚禁在院中的孤苦情景,孔璋一咬牙,道:“罢了,也没有回头路走了,也只有赌这一遭了!”
“其实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些都是最坏的打算,毕竟那早国权未必来的这么快,就算真的事情闹大了,板子也打不到你我的屁股上来!”
“此话怎讲?”孔璋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面露喜色的向西面指了指道:“莫非是用那刘大人当——”
“不错,你明白就好,现在放心了吧!”陈再兴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原来他半路上早已想明白了,那刘之行既然不是自己的人,那干脆便将曼德勒交在他手中,自己去蒲甘那边,这样一来即使早国权在曼德勒出了什么差错,自己最多一个识人不明的罪过,大可把绝大部分责任都推到刘之行的身上。只要把早国权除掉了,朝廷临时也找不出一个熟识夷情的人来把这个差使办妥了,还是得用自己,了不起在罚几个月的俸禄罢了,又算得了什么。
陈、孔二人商议完毕,陈再兴便转身告辞,返回自己住处,他既然马上离开这里,手头上诸般事情都要安排妥当,也是繁琐的很。待到诸事停当,已是明月当空,夜班时分。陈再兴走出屋来,只见曼德勒城中早已是一片寂静,唯有城西那边有些许灯光,却是王宫的所在,他心中不由得一动,自己这番谋划,只怕那时曼德勒城中又如同四月时那般一番兵火,那位住在宫中的长公主只怕又要受一番苦楚?要不要为其准备一条后路呢?陈再兴稍一思忖,旋即心中硬了起来:自己这番谋划大胆之极,唯恐不周密,预先的布置越多,将来可能露出的马脚也就越多,只怕惹来灭家之祸。大丈夫生于世间,当立万世基业,又岂可被这些小儿女所牵引,做出这等愚行来。
蒲甘,摩河菩提寺内的一个院子。张启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旁边或站或坐着十几个作缅甸人打扮的顺军士兵,一副百无聊赖的神色。
张启突然停住脚步,大声问道:“去城外给大人送信的宋成还没回来?”
“大人,宋成午饭后才出去的,怎么也得第二天才能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