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缅校尉府。
这座府邸在陈再兴前往蒲甘的这段时间里修缮工程没有停滞,又修补好了一大块。早国权来到曼德勒后,便住在新建成的一个宅院里,他身边同行的人也不多,只有六七个幕内的文士,再就是担任护卫任务的一百多护兵,分别住在院子两厢的厢房和隔壁一个院子里。他平日里也是深居简出,哪里也不去,也不知在做些什么。
大厅内,早国权悠然自得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品着香茶,曲端跪在一旁大声哭诉道:“那个甚么长公主好生跋扈,小人虽然不过是个卑微小吏,但好歹也是大顺的使臣,她竟然敢就随随便便的把小人给免了,赶出军中来,这不是打大人您的,不,打大顺的脸吗?大人,您可千万要给小人一个公道呀——”
“够了!”早国权将茶盏放在一旁的几案上:“你起来吧!”
曲端的哭声立即停止了,他站起身来,乖乖的站在早国权一旁。早国权站起身来,在屋内踱了几步,突然站住笑道:“陈复生呀陈复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招,连藩国的长公主也成了你手里的一张牌,好!好!好!果然不愧是那吴老儿的得意门生!”
“陈复生?难道当真是那厮动的手脚?”曲端闻言愣住了,他一开始也认为是陈再兴搞的鬼,但后来看到兵变在罗林的安抚下平息下来,又开始怀疑自己开始的判断了,毕竟陈再兴并没有得到兵权,而且兵变的规模也太大,牵涉的方面也太多,不太像是对方策动的样子。
“哼!你不知道吗?昨天有一条从蒲甘来的平底的蒸汽炮艇到了码头,现在江上除了英国人以外,只有三条不久前缴获的蒸汽炮艇,都在蒲甘,你说除了那厮还有谁能够动用这船?”此时的早国权脸上满是冷笑:“我敢打赌,这厮现在只怕就在那长公主身边,说不定方才他已经化妆成那公主的侍从,便在人群中亲自指挥呢!”
“陈复生!我与你势不两立!”听到这里,曲端已经咬牙切齿,两眼充血,几欲噬人,那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也莫急,我倒要看看他这般做到底最后是为了什么?”早国权却是依旧气定神闲:“好歹他也是榜眼公,宏文馆学士的出身,当年那般前程都能够说不要就不要了,难道这次又犯了老毛病,不爱江山爱美人,要做这缅甸王夫不成?”
曲端恶狠狠的说:“哼!这厮身为朝廷大臣,竟然敢勾结藩国,心怀叵测,大人一定要上奏朝廷,狠狠的参他一本才是!”
“罢了!”早国权笑嘻嘻的摆了摆手:“曲先生,你还没看清朝廷的用意吗?陈复生在缅甸好不容易打出一个局面来,朝廷却一纸诏书下来,不把他那个权知缅甸诸事的‘权’字去掉,反而把从万里之外派了个顶头上司来。朝廷的用意分明是玩的‘大小相制’之策,我在他那个位置上也要满腹怨气,如果我上折子参他,吴老儿肯定是要保这个门生的,两边打起笔墨官司来,只能是遂了内阁里那群大佬的意!”说到这里,早国权站起身来,面朝东北汉京方向,叹了一口气道:“主少国疑,朝中大臣无主,对于位高权重的疆臣们就只能玩这些小手腕了!”
曲端听到这里,只能默然不语,这等朝廷高层的权力斗争和制衡,他这个身份也只有闭口不言的份。如今天子还年幼,无法亲政,朝廷的中枢大权掌握在以林昭容为首的秉笔承旨和天佑殿大学士为首的外相手中。在这种情况下,中枢对于那些掌握重兵、兼有财赋大权的疆臣自然格外提放,所以几年前早国权在安南都护府击败法国人的入侵,迫使法国人让出安南中部龟缩在南部的几个省中,名震天下,却落得个明升暗降,被调到汉京当了一个食禄官的下场。这次好不容易把他放出来到缅甸,自然在脖子上要多系上一条绳索,以防这头猛兽反噬主人,而陈再兴也就是这条绳索,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早国权怎么参陈再兴,朝廷自然也不会将其调走。
“那我们该怎么办?”曲端小心翼翼的问道。
“怎么办?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早国权笑道:“他陈再兴不是要躲在那个长公主背后吗?我便装作不知,不过他也不能一辈子都躲着不见我这个上司吧!”
“对,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大人果然高明!”曲端轻轻的拍了一记马屁,随即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不过,大人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那也太便宜这个陈复生了?”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早国权笑道:“来人,替我更衣,准备入宫向长公主、国王陛下谢罪!”下令完毕后,早国权转过身对曲端笑嘻嘻的说:“曲先生,今天要说不得要你吃点苦头,演一场好戏与他们看看了!”
缅甸王宫,正门旁,人头攒动,围观的人们交头接耳,互相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底宫门那里出什么事情,怎么这么多人挤在这里呀?”
“听说好像是一个顺国的大官在跪在那里向长公主和国王陛下请罪!”
“顺国的大官?跪在那里?请罪?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听到这么劲爆的内容,问话者的精神头一下子就提起来了。
“好像是这个顺国的大官办事不力,给长公主和国王陛下惹了麻烦,长公主陛下便夺了他的官职。他回去后惭愧无地,便打着赤膊,背着一捆竹条,跪在宫门前,请求两位陛下的原谅!”
“哎呀!这顺国的大官果然不一般,要是咱们缅甸的官,干的再怎么差,也每个惭愧之心,反正他生下来就是贵族老爷,就能做官,听说顺国的官都是考试考出来的,哪怕你家里祖上是种田的,有学问、有本事的人就能当官。好像有还有句俗话,什么‘朝为田舍郎、暮登什么”说到这里,这个闲人卡住了,站在那里挠头骚耳的说不出来。
“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吧!”旁边一个看不过眼的,笑着接过腔来。
“对,对!就是这个,哈哈!其实我已经差不多想出来了!”先前那人讪笑了两声,不过此人面皮的确很厚,随即又问道:“那他们请罪就请罪,干嘛还打着赤膊,背着竹条呢?按说现在天气也不暖和了,风吹在身上也够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