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端从门外迈着急促的小步来到早国权身前,躬身双手呈上书信,早国权伸手接过书信,曲端赶忙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外,垂首肃立。这个随早国权来到缅甸的心腹在被陈再兴施计夺取兵权之后就失去了旧主的宠信,变得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记室,早国权也不再让他像以前那样让他参与机要了。
早国权一手轻轻的捋着颔下的胡须,一手拿着书信细看,片刻之后,他冷哼了一声,将书信递给陈再兴,低声道:“复生,你也看看!”
“是,大人!”陈再兴接过书信,细看了一遍,又闭目思忖了半响,此时的早国权也不催促,待到陈再兴重新睁开双眼,早国权低声问道:“复生,你有什么看法?”
“大人,振武兄在信中所言共有两事:其一为以蒲甘为中心的整个中缅甸民变四起。究其原因,乃是其国主与贵人不恤百姓,盘剥甚急,曼德勒、蒲甘之变后,其军器随着溃兵流落四方,其中强梁之人借以集众侵掠四方,已有赤眉、黄巾之势,很多缅甸贵人、僧侣请求上国出兵征讨;其二则是近日来,英人开始向蒲甘大举增兵,而且有部分缅甸贵人、僧侣投至英人宇下,以求其庇护产业,如此一来,英人亦有向导、鹰犬,不复先前孤立无援之势,活动颇为频繁,只恐大战即将爆发。”
“英雄所见略同呀!”早国权轻轻击掌赞道:“的确现在蒲甘那边的局势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那复生以为当如何应对?”
“大人,现在敌我情况所知甚少,在下也不知道该如何谋划!”陈再兴答道:“不过有了两件事情须得马上做,第一确保蒲甘与曼德勒的交通,进可攻,退可守;其二加紧从国内运兵的速度,争取在二十天年在蒲甘增加三个标的兵力,还有补足拔大人那个两个标,这样一来,在缅甸就有一个营的兵力了,不敢说必胜,但起码可以保持不败了。”
“复生倒是好急的性子!”早国权笑道:“二十天三个标,还要差不多一个标的补充兵,不算牲口长夫,就算战兵就要差不多一万人,从昆明到畹町,再从畹町到腊戎,到曼德勒,怎么算也要一个半月。”
“这都怪在下先前妄为,请大人恕罪!”陈再兴赶忙躬身下拜,他与早国权两人都心知肚明,先前汉京委任早国权为护缅校尉,都督缅甸诸军事,身为陈再兴的座师的云贵节度使吴汉民在调兵之事中没少玩手腕,却没想到现在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罢了!”早国权伸手扶了陈再兴一下:“那日我便说过,先前之事尽数作罢,其实这事也不能完全怪你,汉京将我调来做这个护缅校尉本就有让你我‘大小相制’的心思,眼下天子尚幼,大权掌握在宫中那几个女官手里,最喜用阴私权术制人,你我现在同心一意便是!”
陈再兴听到这里,也只能躬身对早国权拜了一拜:“大人胸襟开阔,非复生所能及!”
“嗯,那如今之计,复生,只有请你回国一趟,主持调兵之事,吴相公是你的座师,此事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陈再兴闻言一愣,没想到早国权三言两语便把自己赶回国内了,口中却低声答道:“下官遵令!”
片刻之后,陈再兴拜别,早国权一直送到出门外,降阶相送,待到陈再兴走远了方才转身返回,当他走到屋门时,突然低咳了一声,一直垂首侍立在门口的曲端一声不吭的跟了进来,进门时还将房门带上。
早国权坐回书桌后,轻轻的捋着自己颔下的胡须,半响无语,曲端也垂首静待,一声不吭。
“曲端,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大人,小人没有什么可以说的!”
“你方才在门口听了那么久,难道什么都没听到吗?”
“小人虽然听到不少,但大人胸中有鬼神莫测之机,小人也不敢妄加揣度!”
早国权听到曲端的回答,脸上渐渐浮现出一层微笑,突然大声笑道:“好,好!你今天总算是有长进了,我现在既然是护缅校尉,固然要抓权,但归根结底还是要办事,要是把差使给办砸了,把权抓到手里又有何用?我知道他陈再兴有异心,并非一个长史能够圈得住的,但只要他肯为我所用,把缅甸这个局面给我定下来,我就容得下他,忍的下他。你明白了吗?”
“小人明白,在此之后,小人一定实心办事,跟着长史大人,多学,多看,多做,请大人放心!”
早国权点了点头,笑道:“这就对了,你先下去吧!”
“是,大人!”曲端躬身施礼,方才转身退下。此时屋内只剩下早国权一人,他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其实以他的阅历聪慧,如何看不出陈再兴的心思,只是他身居高位多年,深知天下有才有能之人,往往也多为桀骜不驯之徒,若是上官无容人之量,简简单单的将其斥退,那只是为渊驱鱼为丛驱雀,如何成得了事情。自己这次好不容易才脱得羁縻,便如那鸟入深山、鱼入大海,施展一下男儿胸中抱负,做一番大事业方可。像陈再兴这等人,在他早国权眼中,不过是匹未驯服的烈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