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英殿。
这座在外表上看过去有些不起眼,甚至有些土气的房屋和其显赫的名声有些不相配,也没有煊赫的仪仗,唯一的看守只有门口站着的两个身着青衣手持拂尘的女官,不过这并不妨碍数百年来这里成为帝国的权力中枢:能够进入这里的都是得到天子信任的朝廷重臣,商议的也都是关于国家兴衰的军国大事,自然也不需要像正式朝会那样身着沉重的礼服三舞三蹈,否则这群重臣基本都是五十出头的人,这般折腾下来一趟,命都去了大半条,也不用商量事情了。
王启年第一个走上延英殿的台阶,身为特进,天佑殿大学士,平章军国事的他实际上已经是帝国的首席宰相。他中等身材,两鬓和胡须依然乌黑,两眼炯炯有神,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印象,虽然已经年近五十,但相对于他的官职地位来说,应该还是相当年轻的了。他今天身穿二品大红红丝蟒袍,头戴六粱冠,腰系玉带,越发显得威严而又矜持,当他走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小心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帽,当他看到自己的右肩沾上了一点浮尘时,又看到殿内明显是刚刚打扫过的模样,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
“自先帝弃世,已经七年了,这延英殿也有七年没有开了,难怪得如此寥落!”一旁说话的是兵部尚书参议政事戚之悌,依照顺国官制:六政府尚书加参议政事者不常,带者列位,不带者厘本事。他既然已经加了参议政事之衔,也就再无权管兵部之事,那个兵部尚书不过是空衔罢了。
王启年冷哼了一声,轻轻弹了一下自己肩上的浮尘,向一旁的女官问道:“诸位秉笔已经来了吗?”
那女官敛衽为礼道:“禀告二位相公,诸位秉笔还都没到,请二位相公先去偏殿歇息用茶,稍待片刻!”
“嗯!”王启年点了点头,便随着引路的女官走去,城府颇深的他面上没有什么表示,但心中却已经生出了一点疙瘩,本朝鉴于前朝的阉祸,便不设太监,而以女官代之。前朝权倾天下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也就变成了秉笔承旨,这些从小便收养,受过最良好教育的女官实际上就是天子的贴身秘书,所有外廷的奏折其实都要经过他们的整理和节略,才会来到天子的手中,从某种意义来说,他们也是天子手中限制强大的外廷的工具。一旦天子年幼,无法亲自处理事务,皇太后又无力主政的时候,秉笔承旨们实际上就掌握最后的决定权,对于这一点,身为外廷的领袖的宰相们是很不甘愿的。
当王启年和其余三位宰相加了第二道水的时候,外间终于传来了“太后驾到”的通传声,这四人赶忙起身相迎,很快,在帘幕的背后便传出了皇太后轻柔的声音:“列位相公请起,坐下说话!”
王启年等人坐下,便听到帘幕后传来林晚晴清脆的声音:“今日延英奏对议的便是英人罢相,举债备战之事,王相公,你是平章军国事,朝廷首辅,有什么话要说吗?”
王启年低咳了一声,沉声道:“太妃,事情的梗概我已经在信里面写清楚了,显然英人如此大作准备,将在缅甸大加举措,甚至联合倭人不利于我,以微臣之见,当行战守之策!”
“王相公请说!”
“缅甸乃我南疆屏障,又为我藩国,若失于英人,云南、贵州、广西、**皆不得安宁。且若缅甸可失,安南、朝鲜、琉球、胡不可失?今缅人生乱,英人操持其中,天下皆知,我大顺以兵入缅,荡平逆贼,扶立旧王之子,实乃名正言顺之事。英国大举兴师,吾亦当以兵应之!”
“嗯!”林晚晴点了点头,她回头看了看一旁的皇太后邓氏,只见对方脸上并无异色,才回头对帘外道:“王相公,那何以战,何以守呢?”
“以老臣所见,英人虽国势强盛,但其疆域遍布全球,并无力与我朝直接开衅,必然是从印度向缅甸增兵,同时与日本、俄罗斯结盟,在北疆牵制与我。如今之计,便是与让燕山府高留守加强戒备,同时加紧修筑通往缅甸的道路,增大兵入缅,以示我坚定不摇之态,迫其求和!”
林晚晴的眼角的余光看到皇太后邓氏微微的点了点头,心知王启年的话语已经打动了皇太后的心。她也知道这位皇太后并无什么才具,满心只想着把先帝留下的基业好好保住,交给自己的儿子。以这种心态自然没有什么开拓疆土的想法,但也不愿意落得个失先人遗业的名声,王启年的这个战守之策四平八稳,倒是最符合邓氏的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