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辛巴见陈再兴这般模样,赶忙拿出纸笔,一边解释,一边在纸上画写,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陈再兴弄明白一个大概。陈再兴听完辛巴的讲述,稍一思忖后叹道:“二位壮士,站在局外人的立场上,我可要说一句,你们先辈当年的决定可是不智的很!”
辛巴伸手按住要站起来来的辛迪:“大人为何这般说!”
陈再兴笑道:“我们中国人有个古话:‘兄弟阋墙,外御其辱!’意思就是兄弟之间虽然有纠纷,但若有外敌出现,便放下争执,共同抵抗外敌。当年你们祖先虽然痛恨莫卧儿人,但好歹大家在已经在那里共居数百年,英人却是万里而来,大家一起反抗,你们祖先不但不帮忙,反而站在英国人一边,结果最后自己被英国人攻打时,也无人来帮助你们了。据我所知,天竺自如以来便为大国,疆域辽阔、人口繁盛并不下于我中华,如今却沦为英人属国,男为奴、女为婢,宗庙为墟。虽说不无天命之属,但也不能不说没有人事之功吧?”
辛迪冷哼了一声反驳道:“哼,你是不知道当年莫卧儿皇帝如何对待我锡克族人,第五代上师阿周那代瓦便是惨死在莫卧儿皇帝手中,其他死在莫卧儿人手中的旁遮普人更是难以计数,这等血海深仇,如何能与其并肩作战?”
“这话说得可就差了,1644年吴三桂引东虏入关,我大顺高皇帝兵败于一片石,形势危殆几不可为,次年传位于太宗皇帝。我高皇帝出身贫苦,兄弟子侄死于前朝之手者何止千人,祖先陵墓亦为前朝官吏所掘,可谓有不共戴天之仇。若非太宗皇帝忍辱负重,向前明送款约为兄弟之邦,共击东虏,岂有我大顺三百年江山?若是如你先人一般,只恐今日华夏,已为夷狄之国了!”
陈再兴这番话说完,船舱中顿时静了下来,辛迪和辛巴脸上露出了深思的神色,他们两人出身低微,自然不曾像陈再兴这等饱学之士通读经史,更不要说中国自古以为极为重视从历史中汲取智慧,像这等详细记载历代政治军事斗争得失的史书数量之多可以说是举世无双。一下子听到这么多新鲜的知识来,就算是以聪慧自负的辛巴也觉得头胀欲裂,半响说不出来话。
辛迪不服气的反问道:“那,那为何是联合莫卧儿人抵抗英国人,而不是联合英国人对付莫卧儿人呢?反正都是要联合一个,我怎么觉得莫卧儿人更加可恶?”
“无他,英人强而莫卧儿人弱,若联英图莫卧儿,则英人吞并莫卧儿后必将图我,而联莫卧儿抗英,则无需担心这点,更重要的是,听你话说,莫卧儿人起义之事,已据要害之地,英人必先攻莫卧儿,无需担心英人先以兵攻我,总而言之,以弱敌强,须得连横诸弱,方能抗强呀!”
“不要说了,他说得对!”辛巴拉住还不服气的辛迪,转身对陈再兴道:“的确正如你所说,旁遮普人若想恢复旧日的荣光,就得放下与莫卧儿人的仇恨,宗师曾经说过,真理比黄金和宝石还要珍贵,对于告诉你真理的人,怎么尊敬和感谢也不为过。”说到这里,辛巴拉住辛迪郑重其事的对陈再兴跪拜起来。
“二位壮士不必如此!”陈再兴赶忙侧过身体,让过了两人的跪拜:“我华夏与贵国自古便山水相连,多有往来,可谓是兄弟之国。今英人强盛,贪得无厌,于我大顺亦是境地,我今日助人便是助己!不知二位今后有什么打算?”
辛巴看了辛迪一眼,笑道:“本来我也没什么打算,只想在缅甸这里找一块地种田,但方才听了大人这一番话,眼前便立刻亮了,如果可以,我打算此番事了之后回故乡去,把大人方才的道理说与长老们听,让所有的旁遮普人都知道,若想恢复金寺昔日的荣光,首先就得忘记过去的仇怨,向其他印度人伸出手去!”
“那这位壮士呢?”陈再兴的目光转向辛迪。
“我与辛巴便是表兄弟,他去哪里我便和他一起去!”
陈再兴心中暗喜,他心知就算此番与英国人议和成功,也不过是暂时的休战罢了。英国的和大顺国内的资本都不断需要更大的原料产地和产品市场,这一矛盾是无法调和的。为了在下一步的斗争中抢得先机,除了在壮大自身实力的同时,还要尽可能的削弱对方的实力。而英国最重要、也是最大的殖民地印度煽动革命和暴动便是成本最低效益最高的办法了,印度是英国在亚洲最重要的殖民地和基地,早在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末第一次英顺战争,就是因为当时爆发的印度民族大起义,才迫使英国放弃当时很有利的战局,和顺帝国签订了《广州条约》,而顺帝国也抓住这个机会镇压了国内的农民起义,并进行了财政和军事改革,从而摆脱了成为殖民地的命运。如果在将来能够在那里煽动其大规模的暴动,不但可以彻底的解除在顺帝国在印度支那半岛的属国安全,还可以为进一步南进买下伏笔,实在是一本万利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