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众小头领的议论声,土行者的牙越咬越紧,一旁的那个手下见状,上前附耳道:“首领,要不我出去让咱们的人过来,然后——”
“不行!”土行者稍一犹豫,拒绝了手下的提议,他刚才估算了一下,这十六七个首领手中的兵力大概已经有全部的一半以上,自己如果打了胜仗,挟胜利之威,将他们扣押起来,整编他们的人手倒也不是不可以,但现在这种士气低沉情况下这么干,唯一的结果就是四分五裂,卷堂大散,说不定还会被商站里的敌人捡了便宜。这种蠢事还是做不得的。
“列位,列位!”土行者提高嗓门,压过了众人的议论:“你们要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能这样一哄而散,那会被商站里的北寇占了便宜,这样吧!大家来一起来,回去也一起回去,你们看如何?”
这些小头领都知道土行者此人心机深沉,是个十分难缠的人物,今天也做好了与其大吵一场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如此好说话,便纷纷同意了他的建议。于是众人便商议好了,明日清晨一同出发,返回蒲甘。
伊洛瓦底江上,由八条木制帆船组成的船队正顺流而下,由于当时正是三月份,当地是由干冷的东北季风控制的,所有的帆船都将升起了半帆,水流加上风力,船速很快。月光照在白颜色的风帆上,呈现出一种近乎半透明的色泽,远远望去,仿佛仙舟一般。
“大人,船速都很快,应该明天中午,就能到仁安羌了!”魏苏南对坐在船舱中看书的陈再兴禀告道。
“嗯!”陈再兴点了点头:“很好,苏南,那些锡克兵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魏苏南稍一犹豫,还是低声道:“陈大人,这些锡克兵虽然看起来平静的很,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是将其打散,分别交由我族将官节制的好!”
“哦!”陈再兴将手中的书放到一旁:“船上我大顺只有百余人,锡克兵倒有千人,你倒是说说该如何节制的好?”
魏苏南顿时哑然,双方人数相差如此悬殊,若是将顺军打散去做军官,一旦出事反倒更为麻烦。
“这些锡克兵和我大顺语言不通,习俗各异,若是强自打散,混编,反而容易生出事端来,不如索性以其族人统其兵,少生事端。苏南,你也是读过书的,可曾记得班定远当年回洛阳后,是如何回答新任西域都护任尚的吗?”
魏苏南仔细回忆了半响,最后满脸羞愧的答道:“小人不知!”
“塞外吏士,本非孝子顺孙。皆以罪过徙补边屯,而蛮夷怀鸟兽之心,难养易败。今君性严急,水清无大鱼,察政不得下和,宜荡佚简易,宽小过,总大纲而已。”陈再兴低声背诵完那段后,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可惜那任尚以为班公所言不过如是,于任上不过数年,西域诸国皆反,班公三十余年功业,毁于一旦!”
魏苏南垂首道:“陈大人的教训,小人明白了!”
“这也谈不上什么教训,当年班定远所领少不过三十六人,多不过千人,便能平定西域万里疆土,其实关键只有一句话‘以夷制夷!’英人也是如此,我们若想在缅甸这里站住脚,光凭顺军是不行的,这次朝廷大举用兵,已经将西南诸省的精兵悉数入缅,每日所耗费便不下十万,如此岂能持久。不管这次打赢打输,朝廷大军都是要回去的,咱们要想在缅甸站住脚,也得记住班公这句话,可不能和那个任尚一般!”
“嗯!”
“你去将那两个锡克兵的头目请到我这里来,注意是请!”
魏苏南恭声道:“是,请大人放心,小人一定态度恭敬。绝不会误了事!”
听着门外魏苏南离去的脚步声,陈再兴的脑海里一时间思绪万千,这些日子来,他的生活被各种各样的庶务和不断发生的变化所充满,忙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根本没有心思自省。无独有偶,这次突然爆发的叛变,使得他有时间在船上仔细思考一番。
对于即将发生的战斗,陈再兴倒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虽然并不清楚叛军的数量,但已知的是叛军没有战船,自己这八条帆船虽然无法和英国人的军舰相比,但好歹也由曼德勒的工匠进行过专门的改造,在甲板上都装有火炮,绝对不是叛军临时弄来的船只可以对抗的,就算一时战况不利,自己控制了水面,也已经处于不败之地了。而且这些锡克兵身处异国,唯一的依靠就是大顺,如果不想被大顺交给英国人,唯一的出路就是尽力死战表现出自己的价值来,这点想必他们也知道,所以不用担心他们有异心。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接下来和英国人的谈判了。
可是此时陈再兴脑海中闪现的并非一叠叠文书和如何在谈判中争取利益,而是罗林美丽的身影,自己临行时向其辞行,对方双眼里蕴含的情义,只要不是个白痴谁都感觉得到,陈再兴自然不是白痴,只是两人身份特殊,阻拦在两人之间诸多限制绝非那么容易跨过的。可不知为何,越是想到这些,陈再兴的越发心扉摇动,不能自已。
陈再兴正在舱中胡思乱想,外间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他意识到是去传锡克头目的魏苏南回来了,赶忙正襟危坐,表现出一副上国官员的仪态来。
魏苏南对陈再兴拱手作揖道:“陈大人,您要的人我请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