貌基强自压下自己心底的愤怒,低声道:“陈大人,愿闻其详!”
“是这么回事!”也许是这几天太过忙碌,也许是过于轻视对方,陈再兴这次却全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异样,他施施然的将昨夜和贝尔福商谈的内容复述了一遍,最后说:“我与这厮争论良久,挫其锋芒,方才达成妥协!兄弟我久闻英人狂妄无礼,今日方才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呀!”
貌基见陈再兴虽然口中连声说英人无礼,但看他脸上满是自矜之色,显然对于自己的结果颇为满意,心中不由得怒气越发涨了上来。貌基强自压下怒气,沉声问道:“陈大人,却不知这草案早大人知晓否?”
“自然是知道的!”陈再兴脸上露出讶异之色:“若未经过早大人,兄弟我怎敢将此等事情私自泄露!”说一出口,陈再兴才发现言语中有防备貌基之意,赶忙解释道:“先生请不要误解,我刚才并无提防先生之意,只是我大顺的上下森严,不得随意行事罢了!”
貌基站起身来,肃容道:“陈大人,若是早大人知晓,那下官就不敢与闻了。若是依照大人方才所说,合约签订后,我国不但要割让最富饶的下缅甸领土,还要赔偿英人大笔金钱,甚至还要失去最大河流的航运权,如此一来,那与亡国又有何异?吾国一向视上国为父母,天下间岂有父母如此对待孩儿的?”
陈再兴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头疼,他自然不相信貌基所说的那些缅甸和大顺的亲密关系,毕竟就在百余年前大顺就在曼德勒丧师十万,但现在的缅甸国王的确是大顺一手扶持起来的,转眼之间就要将其切割的七零八落,若是让罗林知道,自己回去只怕也不好相见,更不要说要是因此在缅甸激起各种变故,到时候朝廷里的板子打下来,自己和早国权可是谁也跑不脱的。
“吴貌基,话也不能这么说。去年四月曼德勒生变,若无我大顺将吏护送二位陛下逃走,又仗义出兵护送回国,难道那伪王孟既还能保住什么不成?算起来大顺出兵数万,费饷近千万,难道吴貌基您没有看到吗?”
听到陈再兴这番话,貌基一时哑然,他也知道陈再兴说的不错,但感情上还是无法接受那样的结果,坐在椅子里面如土色,额角生汗。陈再兴这时也不好催促,只得坐在那边静候,过了约莫半响功夫,貌基站起身来,向陈再兴合什行礼:“陈大人,我知道您说的有道理,但貌基无能,实在无法承担让这样一个辱国的条约出自自己手中。这样吧,我今日便动身返回曼德勒,向二位陛下请辞,另换一位贤人来参与谈判可好!”说罢便自顾向门外走去。
“站住!”貌基刚走了两步,耳边便听到一声断喝,回头一看只见陈再兴坐在椅子里,已是满脸铁青,全无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
“你好大胆子。我实话跟你说,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都必须留在这里等到和议结束。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貌基被陈再兴的粗鲁表现给惊呆了,片刻之后方才回过神来颤声道:“我是缅甸王国的使者,你怎么能如此对我?我、我回曼德勒后一定要将这里的事情禀告二位陛下!”
“那是你的自由!”陈再兴冷声道:“但在此之前,你必须留在这里,按照我们的要求签订条约,如果你拒绝我们的要求,那由此发生的一切后果都将由你自己来承担!”
“后果?什么后果?”
“如果你私自离开这里,大顺将和英国单独议和。在此之后,如果贵国拒绝执行条约中的内容,大顺和英国将联合出兵,确保和约中的所有条款得到切实的执行!”
“你,你!”貌基几乎快被陈再兴的蛮横无礼给气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顺过气来:“你没有权力这么做!大顺皇帝不会同意你的乱来,我要——”
“呵呵呵!”陈再兴突然大声狂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来,走到貌基身前,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盯着对方的眼睛冷笑道:“谁说我们没有权利和英国人单独议和?我实话跟你说吧,在朝廷发过来的电文里说的很明白,在缅甸问题上授予早大人的全权,只要确保我大顺西南边境数省安宁的前提下,尽快和英人议和。缅甸弹丸小国,大顺为之出兵数万,和天下第一强国交兵,靡费军饷千万,朝中诸公早有人主张尽早议和的,只要能和英人和议,莫说撇开缅甸区区一个弹丸小国,就算和英人协议瓜分缅甸又算得了什么?你刚才说要回去禀告二位陛下吗?若是他们两人中有谁像你这般顽冥不化的话,我不介意在曼德勒再发生一次兵变,反正历代缅甸多子多孙,有了王冠,要找个脑袋又有何难?”
颂参被陈再兴这番话给击倒了,他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的微笑着的男人身体内部有种可怖的东西苏醒了,张开了锋利的爪牙,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仿佛只要自己稍微有点异动,就将自己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