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在江清月的耳边大声呼喊着,她的手腕在奏折的上空停顿了下来,江清月心里清楚,经过数百年来的传承,即使是最英明的君主,历代的秉笔承旨们也能够通过各种各样的小技巧,不着痕迹的影响自己的主人做出相应的决定,更不要说政治经验并不丰富的邓太后了,自己应该怎么做呢?
“林娘娘驾到!”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通传声,正在思忖中的江清月就好像手背上被一条灼热的鞭子抽了一下,手腕剧烈的抖动了一下,饱含着墨汁的狼毫笔立即滴下墨汁,落在奏折上。江清月赶忙捡起吸墨用的细粉,想要清理掉奏折上的墨迹。正好这时林晚晴走了进来,看到江清月手忙脚乱的样子,娥眉微微一挑,走到桌前目光扫过江清月正在清理的奏折,嘴角突然闪过一丝微笑。
“江家妹子,你手上那份折子让我看看。”林晚晴向江清月伸出了手,她的声音虽然柔美,但不难听出其中的不容辩驳的命令之意。江清月稍一犹豫,还是将手中的折子递了过去。
林晚晴接过折子,随便翻了两页,脸上浮现出值得玩味的笑容,她随手将折子交给一旁的女官,笑道:“江家妹子,不过沾了一点点墨,不碍事,让下面的人处置一下便是了。你也是老人了,不必这么事事亲为的,也失了身份!”
此时江清月已经从刚才的慌乱中恢复了过来,只见她眼观鼻,鼻观心,脸色如水,沉声道:“多谢娘娘宽恕!”
“做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什么大错,免了吧!”林晚晴笑道:“方才你也看过那份折子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没来,你会在批黄上怎么写呢?”
“事关朝廷对立功将士们的封赏,内阁的相公们已经统一了意见,我只有撰写节略,以供太后娘娘裁断!”
“嗯,说的不错,不过我们秉笔承旨除了书写节略外,还有提供建议的职责,不知你对其中的逐般事项是否有什么建议呢?”
江清月虽然低着头,但依然可以感觉到林晚晴那两道死死盯着自己的视线,几乎要将自己背上灼烧出两个窟窿来,此时她的心中充满了斗争,显然对方的言下之意是针对陈再兴。对于这个问题,最简单的答案当然是表示自己赞同内阁相公们的意见蒙混过去也就是了,毕竟天底下人都知道这折子是当朝首相王启年上的,而王启年和陈再兴的座师胡汉民颇有芥蒂,若说江清月旧情未断,接着这个机会帮陈再兴进京,邓太后那一关是绝对过不去的。但若是往深里一想,林晚晴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又岂会这么简单的就让自己过了关?试想一下,如果自己表示赞同折子,林晚晴如果不现在发难,轻轻放过了,静待时机。等到陈再兴真的回到汉京,那时两人同在一城之中,宫中还有很多知晓当年事情的老人,只要她稍一煽风点火,自己这次说的话可都成了定时炸弹,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依照大顺的制度,所有的秉笔承旨名义上都是天子的妻妾,虽然她们有巨大的权力,受过良好的教育,但一旦触碰到这样的忌讳,那最好的下场也是幽禁而死。想到这里,江清月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娘娘,在下以为对于陈大人的安排有些不妥,不应该将其调回汉京!”江清月抬起头来,目光恢复了平日的清亮。
“小狐狸,这次算你机灵又让你躲过去了!”林晚晴心中暗恨道,脸上却笑颜如花,问道:“喔?怎么说?”
“娘娘,缅甸不是国内的郡县,情况复杂,需要熟悉当地情况的能吏才能安抚。陈大人在平定缅甸之乱中与国王与长公主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在当地深孚众望,若是一下子换了人,很容易出事情的,还是让陈大人在缅甸镇抚几年为上!”
“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陈大人在缅甸立下大功,朝廷总要有些赏赐吧?若是让他继续呆在缅甸那个烟瘴之地,只怕会有人说朝廷亏待了功臣的!”
“那只需让陈大人超迁两级便是。”江清月现在倒不怕别人说她与陈再兴有私情了,毕竟一个在汉京,一个在数千里之外的缅甸,当时也没有飞机,怎么说这个帽子也扣不到她头上。
林晚晴心里恨得发痒,脸上的笑容却越发甜蜜:“江家妹子说的有理,那边一事不烦二主,这折子的批黄也劳烦一下妹子吧!”
“是!”江清月坐回桌后,接过折子稍一沉吟,在批黄上一挥而就:“缅甸处万里之外,与中国语言不通,风俗不同,易动难安,陈再兴居此地多年,通晓风情,不宜轻动!”写到这里,江清月停笔抬头看了看林晚晴,林晚晴微微一笑,接过对方手中的狼毫,接着写了下来:“当假节钺重其声威,安抚藩国以宁南疆!”写到这里,林晚晴放下狼毫,问道:“如何?”
“娘娘才情,非清月所能及!”江清月笑道,与林晚晴目光交汇,两人对对方心中之意皆已了然,不由得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