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将恭送大帅!”
屋外传来亲卫悠长的通传声。
陈再兴坐在书桌前,饶有兴致的玩赏着一柄镶金短刀,这是一个车臣部汗王送给他的诸多礼物中的一个,只见这刀刀鞘乃黄金所铸,刀柄尽头铸有一个黄金虎头,狰狞生威。陈再兴拔出短刀,只见灯光下寒气逼人,刀锋处隐隐有血光之印,心知此刀已不知杀了多少人了,刀锋随短,但刀身厚重,在手中沉甸甸的。
陈再兴正玩赏间,外间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陈再兴听得是吉林斯那怪声怪气的汉语,便随手将短刀放在桌子上,走到门口道:“吉林斯先生是我的朋友,请他进来!”
“陈,还是你的住的地方好呀!”吉林斯走进屋来,艳羡的看着陈再兴屋子里的陈设,他耸了耸肩膀:“和你住的地方比起来,我的帐篷简直就是一个猪圈!我本来以为库伦城是一个座城市,有干净的床还有一个洗澡桶,可事实上这里简直就是一个牲口圈,一个巨大的牲口圈!到处都是粪便、马、牛、还有骆驼的,你看。”吉林斯一边说话,一边让陈再兴看他的裤子和皮鞋上的粪便。
陈再兴微笑的听着吉林斯的抱怨,吉林斯的抱怨倒不是没有理由,库伦城本来就是一个围绕着色丹寺建立起来的大集市,从其规模和居民数量来看,甚至只能和内地一些偏僻的小县城相比,再经过车林多尔济的放火焚烧,剩下的也就是一堆废墟。那些王公们和顺军都带有大量的牲畜,又没有什么规划,自然这里就成了一个巨大的牲口圈了。
“吉利斯先生,请您见谅,这里是库伦,草原上很缺水,蒙古人也几乎没有洗澡的习惯。如果您觉得难以忍受,我可以派一队卫士给您,护送您回张家口。”
“回张家口?不!”吉林斯立即拒绝了陈再兴的建议:“战争还没有结束,我绝不会离开,有了这么多第一手的素材,我可以写出一本非常畅销的书来,《泰晤士报》还有《每日电讯》都会给我非常丰厚的报酬以要求连载我的作品的!我绝不会离开的!”
“如果是这样,吉林斯先生!我想您现在已经可以回去了,因为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大的战斗了!”陈再兴笑着从桌子上拿起那柄短刀,一边玩赏一边笑道。
“不会有大的战斗?为什么?据我所知那个叫做车林多尔济的鞑靼首领还没有被抓获,他还有一支大约三万人的军队!怎么会没有大的战斗呢?”
“战斗当然还会有的!”陈再兴停顿了一下:“但是那只是发生在蒙古人之间的战斗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大顺军已经不会再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了。吉利斯先生,我想您不会想要去和那些粗野的蒙古骑兵们继续您的旅行吧?”
“那些鞑靼人?当然不!”吉林斯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他在这几天已经见识了那些牧人们的粗野生活,和他们通行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陈,为什么你这么有把握?为什么大顺不投入更多的力量,一鼓作气将那个叛乱的酋长加以消灭呢?”
“吉林斯先生,您还不了解这片土地。相比起这片广袤的草原,区区一两万军队实在是太渺小了,如果派出军队追击车林多尔济,那还不如说在广场上找一个丢失的铜板,不但达不到目的,只会消耗完珍贵的补给,累死马匹。不如让蒙古人自己来对付叛军吧,他们比我们更熟悉这片土地,让我们的勇士留着力气去对付更危险的敌人吧。”
“更危险的敌人?”吉林斯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说:“俄国人?”
“吉林斯先生!”陈再兴站起身来,做了个请出门的手势:“您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现在我要出门了,各部王公和活佛正等着我,我将要和他们商议一下关于活佛转世的问题!至于您的住处,我会留意的。”
“请您见谅!”吉林斯摊了摊手,退了出去,他看着陈再兴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俄国人、日本人!我想这就是我此行最大的收获吧!”
距离离开库伦已经过去两周了,对于车林多尔济来说,这两周时间是如此的漫长,随着新的活佛——刚刚得到朝廷册封的哲布尊丹巴八世得到喀尔喀蒙古诸部王公的承认,越来越多的部众开始离开他的军队逃走,现在他麾下的军队已经只有不到一万五千人了,还不到离开库伦城时的一半,在军队的两侧和背后也渐渐出现了其他部落的马队,这些马队就好像不详的阴影出现在他的头顶上,显然这些人绝不是为他断后和护送的。
“去东西伯利亚总督的使者还没有回来吗?”醉汉所特有的口齿不清的声音从帐篷里传了出来,随着骂声一同飞出帐外的是一只沉重的金酒杯,酒杯砸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