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
“是呀!”
人群中响起一片应和声,这些老板们个个脸上满是愁容,对酒桌上的珍肴美酒也没了胃口,纷纷感叹起来。
“咳咳!”陈再兴低咳了两声,打断了众人的哀叹声,他这次来上海除了打通向中国输出多余的缅甸大米的渠道这一目的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那就是为即将开始的滇缅铁路建设筹集资金。经过三年的努力,昆明钢铁厂的两台高炉已经建成,已经开始出铁,铁路沿线的勘探路线、技术准备、设备采购等工作也已经初步就绪,但是要想将这条铁路建设起来,资金方面还有一个相当大的口子,上海作为整个大顺,乃至东亚地区最大的工商业和金融中心,自然是陈再兴这次筹款之行的目的地。经过多年的发展,纺织业已经是上海乃至江南地区最大的工业门类,资本和产量都有些过剩了,陈再兴很希望可以从中吸取一部分资本作为建设铁路之用。
“列位,我这次来上海,除了出售缅甸大米之外,还有锡、柚木等产物,列位若是有兴趣的,也可以与陈某谈谈,大家都是朋友,价格方面可以优惠优惠嘛!”说到这里,陈再兴笑了起来。
听到这里,桌上的众人却静了下来,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终于那个坐在陈再兴身旁的黄姓商人苦笑道:“陈先生,不是我等不想赚这个钱,只是实在是有为难之处呀?”
“为难?”陈再兴装出不明所以的样子,眉梢微微一挑,问道:“这话如何说起了?若是钱款周转为难那倒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又有什么为难的?”
“倒不是钱款的问题!”那黄胖子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柚木与锡都是大大有利的买卖,但问题是一来我们都是做纺织的,对这两行不懂,做熟不做生嘛!这倒也罢了,最麻烦的是这些东西一贯都是英国商行的买卖,我们若是动了,只怕,只怕——”说到这里,那黄姓商人便说不下去了。
“只怕什么?”
“只怕会惹来麻烦!”那黄姓商人说到这里,额头已经渗出一层油汗来,他本来就胖,额头上一层油汗在灯光照射下竟然和桌子上的冰糖肘子一般颜色。
“陈先生,您是贵人却不知道我们这些生意人的难处,像锡、柚木、洋油这些进口生意,一向都是太古、怡和那几家洋行的,若是我们插一手进去,只怕将来麻烦甚多!”
“是呀,陈先生!”
“那些洋人可不是好惹的,碰了他们的生意,只怕惹来麻烦!”
“是呀,我们的机器、零件很多都要从那些商行进口,得罪了他们,人家随便卡一下我们的脖子就麻烦了!”
桌上顿时一片应和声,有几个商人干脆说起了自己的痛心事,原来大顺虽然自从十九世纪中叶开始,在江南等经济繁荣地区,出现了一些使用先进工业技术的工业,但这些工业主要是以投资少、周转快的轻工业为主,即使有一些钢铁、机械重工业也主要是官府建立的军事工业,这些纺织厂在规模上、技术上都远远无法和当时的西欧列强可比,在技术、设备、资金、市场与原料上都受制于人,所以自然不敢得罪这些代表列强的大商行。
陈再兴眉头微皱,他很早就知道英国商人通过垄断缅甸的锡矿石、柚木、粮食等出口,获取巨额利润,所以当他控制了中缅甸和上缅甸后,就打算向大顺出口锡、柚木等缅甸特产,换取资金来建设铁路和进行军工企业的发展,但却没想到英国商人甚至对于大顺国内市场都有如此严密的控制,自己虽然可以通过缅甸与云南的通路运送一部分到国内,但在滇缅铁路尚未建成的今天,运输成本十分高昂,像这些大宗商品根本不现实。
“英国人已经控制了海面,看来还是首先要打通缅甸到国内的陆路交通。”陈再兴自忖着,现在他处于这样一个情况:需要大量的金钱来建设滇缅铁路;但要想通过向国内出口缅甸的物产获取金钱,就首先要有廉价方便的交通线,这两者互为因果,就好像一副镣铐,牢牢的卡住了陈再兴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