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宏茂没有再说话,退回了行列里,王启年的目光扫过大臣们的脸上,朝堂上的私语声渐渐平息了下来,大臣们意识到了谁才是真正控制着帝国的人。
“太后陛下,臣敢情禁止缅甸大米进口,以护农夫!”
“好吧,那就发出诏令,上海、杭州、宁波诸口岸十日后禁止进口缅甸大米!”
片刻之后,邓太后温和的声音从帘幕后面传了出来。
朝廷的禁令就像一道无形的波纹传过海面,从大船上卸下的一袋袋大米被重新装上船,上海、乃至整个江南地区的米价开始回升,小市民们愤怒的咒骂着,他们不得不拿出更多的钱来填饱肚子。至于农民,他们也并没有得到多少好处,他们手中的绝大多数米已经在不久前以低价卖给米行了,即使有少数人手头还有米没有卖掉,朝廷的诏令也没有给他们带来好处——诏令只是下令禁止缅甸米进口,却没有下令米行提高收购大米的价格,在这方面大顺朝廷是坚定地自由主义市场经济派,在这次争斗中获利最大的是那些米行和开办米行的大田主,而工厂主们则一面诅咒着着朝廷的诏令,一边想办法如何把损失转嫁到其他人身上。
“小心啦!”随着有力的号子声,大车旁的工人微微下蹲,沉重的棉花包落到他的肩膀上,这棉花包是如此的大,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过去,工人的身形完全被遮掩住了。
“起来呦!”
随着号子声,棉花包摇晃着向数十步远的仓库挪动而去,沉重的棉花包将那汉子的腰压得几乎与地面平行,但他还是拖着步子,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动,当他将沉重的负担从肩膀上放下来的时候,已经是脸色铁青,汗流满面。每次这样搬运一次工人可以从仓库管事的那里得到一个竹签,作为干完活后领钱筹码。
大约半个小时后,货物卸完了,疲惫的工人们拿着竹签到账房先生那里领当天的工资,站在一旁的管事的翘着二郎腿,冷冷的看着排队的工人,两个腆着肚子的打手大声呵斥着:“领了钱的快让一边去,别站在那里挡路!”
“徐头儿,这工钱数目不对吧!”一个领了钱的工人喊道:“我今天明明搬了十五趟,应该是三十个铜子的。怎么只有二十五个铜子?”
“对呀,少了呀!”
“可不能黑了我们的工钱呀!”
工人们围了上来,打手们在头顶上甩动着皮鞭,发出尖锐的啸声,色厉内荏的喊道:“干啥呢?让开,让开!”
管事的跳了起来,掀开上衣的前襟,露出腰间的手枪,拍了两下喊道:“怎么?仗着人多耍横吗?爷们可不怕!”
看到管事的眼中的凶光,工人们畏缩的退开了,他们可是没少听说过这个目露凶光中年人的故事,传说至少有四个敢于组织同伴向工厂主要求提高工钱的工人都是死在他的黑枪下。
“徐头,我们不是想闹事!”一个中年汉子从人丛中走了出来,他镇静的看着管事的,伸出右手,手掌上放着二十多个铜子,沉声道:“不过工钱的确是少了,我这次搬了十四趟,应该是二十八个铜子的,可是只有二十四个!”
管事的走了过来,用皮鞭柄在说话那汉子手上划拉了两下,冷笑了一声:“没给少,老板说了,从今天开始,厂里的工钱里没有米贴一项了,就是这么多,一文不少!”
“什么?”
“怎么会这样!”
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声,工人们脸上都露出了又惊又怒的神色,这些搬运工本来就算在上海的工人中也是最底层的一种,因为他们没有什么技术,随时都可以被不断涌入城市的失地农民所替代,所以他们的薪水极为微薄,几乎只够本人糊口,如果再被克扣这一部分薪水,几乎就无法维持生存了。
“闭嘴,沪上纺织界公会已经商议过了,全部都停发工人米贴,并非是我裕兴纱厂一家。本来缅甸米进口后,米价已经跌下来了,就没必要发米贴了。你们要怪就怪朝廷去吧,要不是朝廷禁止缅甸米进口,现在上海的米价又怎么会这么高!”
“朝廷?”
“禁止进口缅甸大米?”
工人们不由得议论了起来,对于缅甸、进口禁令什么的这些在社会最底层的搬运工人是不明白的,但是他们明白一个朴素的道理:米价高了他们就要饿肚子,而饿肚子就要死人。
“管事的,加点吧!这点工钱只能每天煮粥喝,你看我们这体力活,光吃粥不行呀!”
“是呀,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苦命人,加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