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本朝开国太祖皇帝出身草莽,备尝小民疾苦,所以对官绅深痛恶绝,而对小民却十分慈惠,所以明末豫东甚至有“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的民谣流传,由此可见一斑。其后太宗、世祖皇帝虽然有厘定田亩,定捐纳粮,但这两人也都是历经战乱之人,亲身体会到了明末小民在重税压迫之下的悲苦,所以他们定下的捐税数额甚轻,而且立下法度,禁止后世加赋。但正如中国古代王朝的许多“祖宗法度”一样,这一“禁止加赋”的制度到了穆宗皇帝时候就被突破了,那位彻底击败了漠西卫拉特蒙古,建立了安西都护府吗,扩疆万里的皇帝由于军费不足,在盐税、商税、茶税等多个方面都提高了税额,甚至还将许多有利可图的买卖收归国有设为专卖吗,以获取军费,这些都激起了士大夫以及商人阶层的反对。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位本来功绩显赫的皇帝在死后却只得到了“穆”这个不那么好的谥号,由于穆宗皇帝的两个儿子都是继位后不到一年就夭折了,所以是从旁支入继来承接大统的。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他两个儿子都驾崩后,垂帘听政的太后就将大部分原先的敛财手段废除。民间甚至有传言,是因为穆宗皇帝敛财过甚,上干天和,才搞的自己断子绝孙的。这个传言虽然在皇宫内无人敢提,但无疑在大顺皇室中是一个大大的忌讳。
但随着近代化的程度加深,以及对外贸易的成功,从16世纪下半叶开始,大量的白银涌入中国,所以从明朝中叶开始,在当时的中国白银的实际购买力就在不断下降。偏偏大顺实际上又是一个银本位的国家,无论是朝廷的俸禄还是税收都是用白银来计价的,于是实际上缩水了朝廷的税收收入。而偏偏在近代化的过程中,无论是官僚机构的数量、还是新建新的工厂、以及军队所需要的装备和人员的训练程度,却都在不断提高,这一切都需要大量的金钱来支撑,这个巨大的矛盾从十九世纪上半叶就开始出现,到了十九世纪末期的大顺,显得尤为突出。政府每年的税入只够平常状态之用,稍有水旱灾害、对外战争,政府就会入不敷出。而偏偏政府又没有好的办法来增加税收来弥补这个缺口,只好通过借债来饮鸩止渴,结果就是政府越来越举步维艰,甚至在某些时候无法击败远比自己弱小的敌国。
“胡公,这个还是慎重为妙吧,毕竟前朝朱明家就是不恤百姓,征‘矿税’、‘两饷’才搞的天下骚骚,思宗皇帝最后上了煤山。加税的事情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吧!”帘幕后传来邓太后的声音。
“太后,前朝朱明家何尝不知道百姓苦于税赋,但当时东虏跳梁、倭人入寇,岂能让士卒拷腹而战?如今并非民间无钱,比如上海多有巨室,富可敌国,而国用困乏!”
“胡公!”戚之悌截口道:“你要加税,若是当真加在那些富户头上倒也罢了,可就怕被下面的胥吏们胡来,转嫁到小民头上,盘剥从中牟利,那可反倒坏了国事!”
“不错!”王启年也说话了:“天下事往往一开始想法是好的,可是结果却往往坏了事,胡公,加税十有**朝廷没拿到多少钱,反倒害苦了百姓,还是慎重为妙。”
王启年与戚之悌的话语打动了帘幕后的邓太后,她沉声道:“胡公,今天议的是早大人的折子,加税的事情还是放一放,下次朝会的时候再议吧!”
“老臣遵旨,太后陛下!”
“若是大家没有异议,那就准了早大人的保奏名单,准其便宜行事。另外让长江口各炮台加强戒备!”
“太后圣明!”
文渊阁,江清月与林晚晴两人神色严肃,刚刚结束了延英殿会议的她们都从早国权的折子里看到了一些太后和大臣们没有看到的东西。从十六岁进入为承旨们当助手算起,她们已经在秉笔承旨这个帝国中枢里服务了快二十年了,如果论对于中枢机密的了解和政务的经验,她们甚至超过了内阁诸相们。原因很简单,由于大顺的相权极重,所以一般来说除非是非常必要,大顺皇帝都不会让某位重臣在平章军国事这个位置上呆太久,而秉笔承旨就不同了,这些特别挑选出来的孤女们名义上是天子的妻妾,实际上是皇帝的秘书。没有亲人、没有儿女,被一只至高无上的大手从最底层的泥泞中提了出来,放在皇宫华贵的地毯上,而且她们的性别决定了她们无法离开宫廷与外廷官吏亲密接触,自然也无法培植自己的势力。从某种意义来说,她们就好像围绕着恒星旋转的行星,看上去光芒四射,但所有的光和热都来自于皇权太阳的赐予,因此她们的丈夫和主人对这些可怜的女人报以惊人的信任,因为如果她们辜负了这种信任,几尺白绫和一杯毒酒就能把一切处理干净,外廷的言官们绝不会为此说一个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