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志恒看到前面下的差不多的,低声对马火星道:“老马,下车后眼睛放亮点,看到大徐还有他两个儿子招呼一声,人生地不熟的,大家抱团起来好点!”
“嗯!”
两人下得车来,只见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铁路前面不远处就到了头,在道路两旁堆满了铁轨、枕木以及大片的草棚,在铁路的尽头,满是**着上半身干活的劳工,怕不有千余人。
“好大的场面!”马火星咋舌道,他看了看一旁的看守,问道:“问大哥一声,这里是哪里呀?这铁路通往哪里呀?”
“噼!”
那看守不由分手就抽了马火星一鞭,骂道:“死囚徒,谁允许你说话了,还不给我滚到道基那边排队去,再敢乱动就打死你!”
马火星吃痛不过,只得包头让开,看守们挥舞着皮鞭,大声呵斥着将他们赶到路基的另外一边,以车厢为单位排成了队,一个只剩下一只眼睛中年汉子走上一个土丘,看了看下面不知所措的人们,拔出腰间手枪朝天放了一枪,大声吼道:“肃静!”当他看到人们平静下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枪插入怀里,大声喊道:“你们都是多余的人,无论是朝廷、家族还是家庭都不需要你们,所以你们才来到了这里。在这里我只有三个要求:好好干活、好好吃饭、别惹麻烦。只要你们做到以上三点,我保证你们都可以好好地活下去,还可以得到工钱,不然的话——”说到这里,这个独眼汉子稍微停顿了一下,指着正在地基上埋头干活的劳工们大声道:“看看那些缅甸人吧,你们不会想落到他们的下场的!”
人们茫然的看着周边,很多人还没有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独眼汉子看到众人的状态,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大声道:“我的名字叫曹达,服从我,你们就能活下去!”
马火星稀里糊涂的被赶入一个营地,脸上的鞭伤带来的火辣辣的疼痛提醒他这一切不是在做梦。余志恒拉扯着他走进营地,得到分发的衣服,然后被驱赶进草棚里,突然,马火星跳了起来,大声喊道:“这是哪里,我要回去,我还有孩子,有媳妇,我要回上海去!”
“闭嘴,你这个蠢货!”余志恒一把将马火星按到在地,低声骂道:“你想要死吗?刚才那个曹达的话你没听见吗?我敢打赌,他会非常高兴有一个用来警告其他人的机会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马火星突然伏地痛哭起来,他其实刚才已经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潜意识里还无法接受这一切罢了。
第二天早上,余志恒他们就开工了,由于他和马火星都有在锻造厂工作的经历,所以他们的工作要更有技术含量,也更轻松一点。他们的主要工作是将铺设在路基上的枕木和铁轨钉上道钉,还有修理部分在工作中损坏的机械。余志恒和马火星们很快发现,相比起他们,那些承担挖掘道路、运送作为道砟的碎石子等最为沉重工作的缅甸劳工,所得到的食物和住宿条件却远远不如余志恒他们,监工们对他们的态度也要更加凶残,假如说监工对余志恒这批国内劳工只是用辱骂和皮鞭打交道,那对缅甸劳工就干脆是棍棒和绞索说话了。马火星就不止一次的看到监工将违反禁令的缅甸劳工打得半死不活后,吊死在铁路旁的树木上;而在同样的情况下,中国劳工一般只是扣除当天的工钱,最多也不过挨上几鞭子。对于这一切,绝大部分国内劳工都抱着一种复杂的感情,他们既对这种可怕的遭遇感到恐惧,又对这种遭遇没有落到自己头上而赶到庆幸,甚至有的人还对这些异国人感到幸灾乐祸。毕竟在人的心灵中存在这种这样一种卑劣的感情,那就是从旁人的灾祸中感觉到快乐。
但是余志恒是属于极少数的那种人,虽然不少国内劳工也对缅甸劳工抱有一种朴素的同情心,但是很少有人能够像他那样模模糊糊的感觉到监工们对两者不同的待遇并不是因为监工与他们属于同一个国家,而是为了增加两者间的矛盾,使之无法联合起来反抗压迫。当然由于缺少文化的局限性,余志恒还无法将这种感觉用严密的语言表述出来,但是天生的智慧和丰富的经历让他感觉到将人们区分开来的并非是语言、肤色、种族这些外在的不同;而是是否拥有大量的财产,是依靠自己劳动为生还是依靠各种手段从别人身上获利以及在社会中所处的不同位置。相比起那些监工和监工背后的大老板们,那些语言不通、形貌各异、浑身泥土的缅甸劳工更像是他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