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降临,许梓然赶到裘郁柔家所在的小区的时候,月亮已经升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从鼻腔一直沁到了大脑里。
许梓然气喘吁吁地在门口停好了自行车,走到门岗,叫门岗大叔开门。
因为许梓然平时已经来过很多次,门岗的警卫已经认识她了,因此二话不说便开了门,只是开门后问了句:“今天怎么那么晚都是……”
许梓然没等对方把话说完,便摆了摆手,跑进了小区里。
小区里的树木已经长出了密密的枝叶,挡住了路边幽幽的路灯光芒,许梓然两步并作一步地走到裘郁柔家门口,正想按门铃的时候,突然冷静了下来。
说起来,自己这样莫名其妙就跑来了,要是根本没什么事情,岂不是有点尴尬?
但是都已经在门口了,警卫都看见了她,再回去也有些莫名其妙,许梓然只犹豫了两秒,就抬手按下了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然后许梓然就和开门的人一起愣住了。
开门的人不是陈阿姨也不是裘郁柔,而是一个高白瘦的女人,对方看上去三十多岁,穿着白色的高领羊毛毛衣和黑色西装裤,头烫成大波浪披在身后,比起现在许梓然通常看到的辣眼睛的装扮,堪称素雅清丽。
对方打开门之后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问:“你是……?”
许梓然认出来,这人就是裘郁柔的妈妈。
只不过和十多年后不同,现在的她还没有那么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也没有未来那能够一下子攥住人的心脏的独树一帜的气质,只让人觉得是个保养良好神情沉稳的女士,细长上挑的柳叶眉显出略有些凌厉的气势。
许梓然愣了一瞬,便说:“阿姨您好,我是裘郁柔的同学,有些事找她说。”
裘母微微蹙了眉头:“那么晚了,有什么事?”
许梓然便说:“是很要紧的事,必须要现在说,您要是不相信我是裘郁柔的同学,我可以给你看学生证——啊,不对,学生证没带,校牌行么?”
裘母没有拒绝,结果许梓然递过来的校牌看了下,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许梓然。”许梓然心中莫名急躁,“让裘郁柔出来也行啊。”
裘母这时才终于说:“裘郁柔出去了,没有在家。”
她话音刚落,陈阿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对方穿戴整齐,正拿着包絮絮叨叨:“那么好一个孩子,被你骂的半夜跑出去,也不知道现在去哪了,就没有看过你这么做妈的……”
说到这儿的时候,因为抬头看了眼,看见了许梓然,便惊讶道:“啊呀,你怎么来了,那么晚了。”
许梓然已经抓住了重点,略提高声音道:“你是说,因为你骂裘郁柔,裘郁柔那么晚跑出去了对么!”
裘母便皱眉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跟你没有关系,你妈妈没有教过你,不要跟长辈这样说话么?”
许梓然本来的年龄也跟现在的裘母差不了几岁,本来也没什么心理压力,听闻此话,便冷笑道:“那你妈妈没有教过你,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么?!”
裘母的表情震惊极了:“你,你,你怎么说话的。”
许梓然上前一步:“你是不是因为教导主任的电话,就认定裘郁柔作弊了?”
裘母道:“难道教导主任骗我?他为什么要骗我?”
许梓然便说:“因为骗你也没有什么坏处不是么?反正你不会相信你的女儿,她对你来说,不过是炫耀不成的工具!”
裘母大声喝问:“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许梓然反问:“难道不是么,你们这种人不都是这样的想法么?因为自己有良好的教育,良好的成绩,良好的经济收入,于是逼迫着子女只能做的更好,如果没有做到,就是令人失望的失败品,不是么?!”
裘母呆了半晌,忍不住后退一步。
但当她觉察到自己后退一步的时候,便忍无可忍地说:“许梓然对么?许梓然同学,我们家不欢迎你,请你快点离开,现在,以后,未来,都别来了!”
许梓然看着裘母,她感到不可思议。
为什么这个人,在女儿离家出走的时候,仍然一点都不着急呢?
许梓然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生下她呢?”
裘母脱口而出:“难道我想生下她么?”
许梓然因为太震惊,“哈”地笑了一下。
随后她后退着走下阶梯,冷冷地看了裘母一眼,转身离开。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从机场出来的裘郁柔,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了。
因为对方徒有母亲的头衔,却果然不是个母亲。
从裘郁柔家的小区出来之后,许梓然有点茫然。
她虽然打定主意要去找裘郁柔,但真要找起来,也是毫无头绪。
夜风带着透肤的寒意,令没来得及加件衣服的许梓然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而夜风中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喧嚣地沙沙声,也令这夜色更加的孤寂诡异。
在这样的一个晚上,裘郁柔会去哪呢?
许梓然骑着车往学校方向走,在学校绕了圈却一无所获之后又往回走,到了她们平常分开的那个岔路,突然福灵心至,往她家的方向骑了过去。
过了几条街之后,就是她家所在的街道,许梓然看着一条又一条的小巷,又陷入了茫然。
这里是偏僻的郊区,到了这个点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夜色被笼罩在薄薄的月光之中,月色浅淡如蝉翼,给灰色的墙面染上淡淡的银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