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
日本国,东京,闹市中一处僻静而又不起眼的寓所。
一个男子正矗立窗前,望着远处西下的晚霞,怔怔地出神。
此人从体态上看显然不高,也未福,俨然就50稍出头的光景,但从背影掠过去,背已稍稍有些驼了,勾勒出一条并不明显的曲线。头上,两鬓已露出了灰白相间的碎,沧桑感油然而生。如果说他是60岁的年纪也丝毫不会让人怀疑。
最让人觉得诧异的是后脑勺那根长长的辫子——这是清国人的典型特征,在日本虽然并不罕见,但也不多见,特别是这种已经上了年纪的清国人。一般这种人要么是清国的官员——他们是来日本考察的,要么是清国的大商人——他们是来日本做买卖的,唯独这一个什么都不是。
因为,他是康有为!戊戌变法的精神导师和主要实践者,清廷通缉的要犯,帝国宪政会亦即保皇会的主要领导人。
10年了,戊戌维新已经10年,当六君子的坟头已经长满野草的时候,他也在日本呆了10年了,却不知道何年才是归期。微微叹了一口气,康有为走到书桌前又坐下了,继续撰写他的文章——与同样流亡日本的革命派论战,没有犀利的文字武器是不行的。
“康君……康君……”门忽然被擂得震天响。
“谁?”他警觉地问了一声,随即又释然,能知道住在这里的是谁,又能叫得出姓名的只可能是老朋友。
果然,门开后,一个年逾50、身着和服的日本男子站在了面前。看着他就是一个深深的鞠躬,然后直起身子急切地说道:“康君,我有重要的消息告诉您……”一口流利的汉语,非常难得。
“田野先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一看老朋友到访,康有为连忙把他引进屋去,“来来来,坐下喝口茶,别急,别急……出什么事了?”
田野显然是跑了很长一段路才上来的,从他这付气喘吁吁的模样就可以得到印证,康有为感慨万分,10年前,田野和自己一般意气风,到现在却也是渐露老态了。
田野喘着气,手却没去接茶杯,只是断断续续地说:“康君,我……我……方才去外务省看了一个朋友……他……他……”
“他怎么样?”
“不!不是他怎么样。”田野激动地一把抓住康有为的手,这是颇为少见的举动,尤其是在两个已经上了年纪的人之间,“他刚刚接到鄙国驻贵国使馆的电报,说……说……”
“是不是国内又派出人要来追杀我?”康有为心一凉,面色却依然纯净如水,10年来这种事情他看得多了。
“不……不是。”田野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说道,“贵国的皇太后,她……她去世了……”
“哪个皇太后?”康有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贵国有多少个皇太后?”田野换上了一副诧异的神情,“当然是慈禧皇太后……”
“啊……”
“哐啷”一声,康有为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掉在地上,水珠、茶末溅满了裤管、鞋子,他却浑然不觉。忽然间,他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激动地一把握住田野的手,用颤抖的声音问道:“当真?”
“真的……千真万确……驻华使馆的电报不会谎报消息的。”
“那……皇上怎么样了?”
“贵国的皇帝好像安然无恙……而且似乎从瀛台复出了……”
“皇上!”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康有为激动地难以自持,泪水“哗”地从眼眶中涌了出来,片刻后就是号啕大哭……10年了,10年来音信隔绝,天各一方,到今天终于有个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