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道人眉头越皱越深,一副“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到底有没有真不确定”的样子。
小道士的心,也随着他那越皱越深的眉,提得越来越高,眼看着就要从嗓子口窜出来了。
终于,醉道人双眉一轩,猛一击掌,兴奋地叫道:“我去,我还真有。”
要从嗓子口窜出来的心,被这一吓,吓得猛地一跳,就从口中,跳回了肚中。
“老哥,你还真有?”小道士不太敢相信。
“真有!”醉道人欣喜地一提酒壶,往口里一倒,结果壶里没酒。他就眼巴巴地看着壶嘴,直等着那凝出了一滴酒,慢慢地掉下后,他赶紧一口接住,吧唧了一下,才满意地说道:“话说,这是十年前的事。”
“那一年,我还没那么老,还只是一个沧桑的大叔。”
“那一天,正是元宵佳节,我在繁华的扬州城里赏灯。然后一回间,我现了一个美人,一个很美很美的美人。”
“哎,此事已过十年,可酒醉的时候,我还是会经常回想起那一幕。我一直想用一词来形容那时的心情,可我只是个粗人,哪懂得了什么?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别人在唱一词。”
说到这,醉道人这粗豪的汉子,竟用温柔的嗓音,击节而歌,唱了一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呵呵,灯火阑珊处啊!”醉道人嘶声叫道,这粗豪的汉子,说到这,眼角竟了红。
他揉了揉眼,继续说道:“一见那美人,我就呆了,就直接过去说,你有伤心事,我可帮你。”
“美人大惊,说,真的?然后她就带我回了她家。她家姓刘,是扬州城极知名的酒商,酿得玉罗春,天下闻名。”
“她家的确有事,被恶鬼给缠上了。那恶鬼是怎么缠上她家的,我不清楚,但那鬼的确很厉害,非常的厉害。”
“我和那恶鬼大战三场。第一场,大败,勉强捡回了一条命。第二场,打平,双双身受重伤。第三场,惨胜,靠着一些运气,我终于灭了那鬼。”
“前后三次大战,次次受伤,这样我在她家足足呆了半年,她也照顾了我半年,我的身子才恢复完全。”
“半年后,她爹说,我救了他全家老少数十口人性命,这等大恩,他无以报答。他说,他说只要他家有的,不管是什么,我尽管开口,他必定奉上。”
“她爹说这话时,她就在身旁,低着头,羞红了脸。那脸,红得好美好美。”
“我说,好,这话是你说的。那我就要,我就要你家酿得最好的酒!”
我就要,你家酿得最好的酒!!
这话,让小道士直接跳了起来,他大叫道:“你,你疯啦,还是你的脑子,被酒给烧糊涂了。那美人,那美人明明很喜欢你啊,她爹爹也有意将她嫁给你啊!美人或美酒,由你选。那样情深意重的美人你竟然不选,你竟然要了美酒?你真真气死我也,你不如直接醉死算了。”
醉道人嘶声叫道:“我不疯,我的脑子也没有烧糊涂,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我知道,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我配不上她。”
“我一点都配不上她。她那般的美,而我,长得像个武夫;她知书达礼,而我,举止粗鲁,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她温柔贤淑,而我,却是个浪子,习惯了四海为家,从没有在哪个地方呆满过一年。”
“兄弟你说,这样的我,配得起那样的她吗?”
小道士沉默,然后涩声说道:“可她喜欢你。感情的事,只要她喜欢,只要她愿意和你过日子,配不配得起,这重要吗?”
醉道人苦笑道:“兄弟,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可我当时是不会这么想。”
“那时的我已经在江湖上流浪了十多年,我看过了太多的人,见过了太多的事。这见得多了,有些事便看透了。”
“我知道,她的确感念我的恩,的确欣赏我的勇,可这些恩啊勇啊的能顶得了多久?等真正过日子时,她就会现,我和她之间相差的太远太远,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到那时,她还会喜欢我吗?到以后,她会恨我吗?会怪自己吗?”
“再说,她家人就真的愿意,把那么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嫁给我这么一个只会捉鬼的武夫?女子在家里本来地位就低,我又怎么忍心让她为了我,被全家人责难!”
“我那时就是这么想的。兄弟,你给老哥我说说,我的这些顾虑,有没有道理?我那时这么做,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你说,我当年的选择,是对还是错?”
是对还是错,小道士茫然了。对情爱之事,他自己都稀里糊涂的,这个问题,他怎么能回答得出?
他只能说:“十年了,你自己心里都没有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