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她坐下。
修长十指抚过琴弦的时候,一缕仙气盈上心间,商羊怔怔然地坐在他对面。
于商羊而言,眼前的男子很陌生,也很熟悉,他是她喊了半辈子的兄长,可现如今,一身盈盈仙气,与她这一身妖力格格不入。
商羊这时才顿悟,终于……他与她仙妖殊途了。可她不甘心,不甘心呐!十指握成拳头,骨节泛白。
“商羊,多年不见,你过得好吗?”清雅俊逸的声音缓缓自唇间溢出,像极了他方才弹奏的一串串琴音。
听着他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的话语,商羊怔住,也敛去了激动的情绪,压制心情,缓缓道:“有什么好不好的?就这么过着呗,我还是妖界的妖帅,一点没变。只是九婴不太好,她去了。”
听到一个故友死亡的消息,白泽细长的眉毛轻皱,凝神屏息,掐指一算,似乎推出了事情的原委,摇摇头,有些惋惜地说,“也怪她命运不济,和那个女人的气运缠在了一起。”
“你说的是凤族的九公主吗?”商羊问。
白泽淡然地说:“不错,她生来就是命里带煞的气运,谁和她走得近,谁就不会有好结果。就算是和她作对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商羊却不以为然,摇摇头说:“是吗?这丫头近来倒是顺风顺水,我们这位从仙界空降的妖王殿下,把她宠得无法无天了,现在还只是怀了孩子,将来等这孩子生下来更不知道会成什么样了。”
白泽抚在琴弦上的手微微一顿,忽然轻笑了起来:“孩子么?呵……有意思,有意思啊……”
见他轻笑的声音里带出冷意,似乎是现了极其有趣的事儿。
商羊微微蹙眉:“哪里有意思了?”
白泽的声音里有一丝安抚性质,也有一些冷漠的意味:“商羊,你放心吧,这孩子生不下来,到时候一尸两命,也算是报了九婴的仇了。”
商羊一惊,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碧玉簪子:“兄长,你确定?”
白泽浅浅地笑了,字字珠玑:“天定姻缘,子嗣自有定数。哪里有那么硬的命,敢做他们两个的孩子?”
听着他笃定的话语,商羊定了定心神,转念又有些不忍:“一想到这孩子生不下来,我又有点伤感,王是多么期待这个孩子,我都没办法想象他会有多绝望。”
“你说的是弦尘上仙吗?”白泽轻轻一笑,笑得那么云淡风轻,好像胸有成竹,“无妨,前尘往事多如牛毛,于他而言,万物斗转星移,纵使现在爱得死去活来,总有一天他会忘得一干二净,重新做他该成为的人,该做的事。”
商羊脸色微变,转而眸光放远,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微笑着说:“是我狭隘了,兄长倒是长进不小。”
白泽俯瞰众山,这钟灵毓秀的远山,就好像都囊括在了他的心中:“我坐在这三生崖上,忽然有了不一样的体验,顿悟了不少东西。”
“愿闻其详。”商羊把玩着手中碧玉簪子,缓缓道。
“三生崖,是凤族最神圣之处,凤族在这里缔结婚姻,一生一世一双人。但现在,我们为胜者,凤凰的尸骨已然躺在脚下。”白泽神色正然,停顿片刻,目光里闪过些许回忆的光,“当年凤族何其强盛?就连仙帝都要给凤王面子。可谁会想到他们说灭就灭了?呵……万物都在变,仙族虽然掌控着这片土地,但未必将来不会变。”
被他提起了兴趣,商羊诚心请教:“兄长,你说万物都在变化,那你觉得,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呢?”
白泽眉毛微微一凝,哂然一笑:“我还没找到,不过就快了。”
他的神色悠远而淡泊,但商羊的心里已经涌起的莫名的震撼,白泽不是个单纯的人,他是个敢与天命相争的人,他算尽了别人的命数,却算不到自己的命数。他逆天而为,从妖做到了人,最后成了仙,兄长到底在追求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