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他们再回来时,城池已经被占领了,四门全部失守,海贼近千人,根本没有取胜可能,进城等同自杀,二哥最后当机立断,领着余下人等一起进了这老林子。
他们本以为海贼掠财之后就会遁走,可谁知至今未走,三天了,他们也在这老林子里待了三天了,所有人灰头土脸,也早已失去了当初的愤慨之气,视死如归之勇。
把总一职,是巡检史的下属,如今巡检史死了,他们这些人就算回去,日后也会被当做逃兵制裁,到时候镇扶司和兵部怎么定罪还不好说。而现在,所有人都在想,回去,还是不回去,若是回去,势必要被制裁,运气好可能不会被杀头,但坐牢也够你做几十年的,而若是运气不好,那就不好说了。
二哥很忧心,他想回去,可看着眼前的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弟兄,又不敢回去。
丁震见他面色不好,低声问道:“二哥,怎么了?”
“海匪还在,驿站也被那些人控制喽,那些瓜娃子们还在城里,咱们是回不去喽。”二哥操着一口南方口音,大家都叫他疯子,姓顾,也是丁震的二哥,当然二人不是嫡系之亲,丁震是他父亲的义子。而丁震能来这里当兵,也是多亏了这个二哥的举荐,这年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兵的,况且江南一带的兵更是富得流油,要是没有点关系,根本不行。
坤子道:“疯子哥,咱现在咋弄?”
坤子原名丁学坤,大家都叫他丧坤,他和疯子哥的名号也都有些来历,三年前,他俩都在大同当过大头兵,与鞑子打过仗,只因疯子哥一旦出战,那都是照死的来,玩命的干,一往无前,而且骁勇无比,一身武艺了得,故此有了这个名号,疯子。相比之下,丁学坤这人就比较变态了,当年跟着疯子哥一路冲锋,他能对着一个鞑子兵狠狠砍了二十多刀,只将那鞑子剁成了肉泥,丧坤这个名号,便由此而来。
二人性子不同,而相同的是,这二人都有一身好武艺,也是发小,从小玩到大,当年调派疯子来江南如东县坐任把总一职时,疯子点名要丧坤随同。这两个难兄难弟在江南待了二年多,干的也算风风火火,油水捞了不少,这里的确是一片富饶,当官的更是潇洒,这年头当官的要比有钱人牛逼的多,你钱再多,见了官一样要下跪。
疯子对地方也很了解,深知海贼一般不会登陆,只在海上劫商船,谁料这一次……
念及此处,疯子就有些沮丧,把总一职也是他辛辛苦苦拼搏出来的,当这么个官儿,他回老家时何其风光,四乡八邻无不艳羡,相当于二十一世纪县里的警察局副局长,这一次倒可好,官儿是没得做了,而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进城就是死,要是不管不问,却又戴上了一个逃兵的帽子,日后若是被‘兵部’查出来,也没好果子吃。
真个是左右为难,疯子沉默了一会儿,苦笑道:“还能咋弄,都回老家吧。”
丧坤一听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激动道:“当逃兵,要是被查出来,可是死罪啊?”
“我也晓得塞,可又能怎么办?被查出来是要死罪滴,但现在要进城,那就立刻死滴。”
丧坤瞪大眼,怒气冲冲道:“马类个巴子,不如冲进去和他们拼了。”
“信球,”疯子白了他一眼,又用河南口音道:“我说坤子啊,你就一个吊吧,真要进了城,被那些人抓住,哪里还能有好。”
“咱们可是兵啊,被查出来可就……”
疯子截道:“不会滴,没那么严重,籽个事情吗,还有回旋的余地,先走吧!”
丧坤咬咬牙,只能无奈点头。
丁震与身边的瘦高个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左右的人,能清楚地看到每个人眼中都有着一丝求生的欲望。
是的,进城只有死路一条……
逃,或许就是希望。
“那些海贼杀人不眨眼滴,回去就是死滴,待海贼走了,咱们再回去那也免不了要被‘兵部’制裁滴,相信你们也都知道,镇扶司也不会放了咱们滴,”疯子犹豫了一下,又道:“弟兄们,我知道你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如东县人,可如今事态如此,你们谁愿意跟我去河南,以后是兄弟有福同享,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疯子在江浙已有二年多了,说话口音时不时一句南方话一句河南话,一开始丁震听得也是云里雾里,不过时间长了,倒也能听懂。
余下近十个大头兵都是当地人,听了这话后,俱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也都不知道如何作答,他们也都清楚,疯子是把总,就算被查出来,疯子首先要顶缸,但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也要被流放,一旦被流放,那还不如坐牢等死的好。
忽然一个汉子站了出来,激动道:“籽个事情吗,还是疯子哥你说里算喽,我就跟着去河南。”
一人站出,其他人也都动容了,陆陆续续也都同意去河南跟着疯子哥继续混。
疯子欣然点头:“不当官,咱们就在找别的发财门路,躲个几年,到时候你们想回来一样也可以。”
没有人说话,谁知道今次一走,何年何月还能回来,说不得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走!”
疯子回头望了最后一眼如东城的方向,随即一摆手,众人沮丧相随,官道是不能走了,只能绕过江浙,然后在回河南。
丁震扛着火枪,见二哥带头一路向着老林子走,忍不住道:“二哥,听说这老林子里闹鬼,而且还有野狼出没。”
丧坤苦笑道:“有什么也不行了,咱们没有退路,只能走这里,有鬼倒是好办,咱们是干什么出身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着,转头看向疯子,只见疯子一脸沉思之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