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愁滋味,她现在很想知道,当初陆绰听见她说出这番话,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长亭笑了笑,世事真奇妙,现在的她竟然在庆幸,庆幸她身上还有价值,还能让别人觊觎。
众人在李宅外院等,大推车小推车全都绑好青布了,两架马车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瞧起来新崭崭的,长亭一眼便瞅见了蒙拓牵着马匹沉默寡言地站在列队之。
胡玉娘贼贼地凑过身来,悄声评价,“...马比人傲。”
长亭眼神一过,便哧哧笑起来。
确实。
蒙拓牵着的那匹马趾高气扬地昂着头,马蹄蹶地,在人外院的地上掀起了一大层土,而牵马的人埋头凝神,倒是很收敛的模样。
长亭再想了想,轻摇摇头,和胡玉娘咬耳朵,“非也非也,他傲得很。若不傲气。料理了那兵士后,其实他就可以在咱们面前说起这桩事了,偏他什么也不说。这要不是傲得很,要不就是缺心眼。”
胡玉娘再看了一看,嗯,那蒙拓若缺心眼,岳番就好去跳河了。
李掌柜佝腰恭谨地同岳老三说着话,岳番便张罗着姑娘们上马车去候着,长亭想了想侧身拦住了岳番,话说得不算含蓄,“...青梢姑娘恐怕有些误会我与阿宁的身份,她误会不误会其实都不打紧,可将话四处传就不太好了。我们还未过幽州,一步一步如履薄冰,青梢姑娘却胡乱猜测,实在叫我不好做人。如今是对李夫人说三道四,之后呢?我们一路过去,驿馆要住,也要与人交谈,若青梢姑娘还管不住嘴,咱们趁早不用遮掩身份了。”
蒙拓、岳老三与岳番三人是不会对她们的身份向外宣扬。
满秀个性机敏,能说一绝不会说二。
李夫人身在内宅,唯一能向她胡乱透漏她们身份的,也只有青梢了。
岳番嘴一敛,习惯性地去嚼狗尾巴草,却觉嘴里头没含东西,神色更严肃了,向长亭点点头。
“我晓得啦,这事儿你别管了,我去告诉阿拓哥。”
长亭也冲他点了点头,便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封闭的空间将胡玉娘的声音憋得闷闷的,“...干嘛不直接去告诉青梢姑娘,这说了一次就有第二次。李夫人是自己人,那如果对别人都管不住嘴咋办?”胡玉娘想起就是青梢那日在马车里憋不住声儿才将人引过来的,一想就是满肚子气,“白长一张脸,一点儿心都不长。爷爷说这种女人叫狐狸精得离远点儿,否则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拖累了!”
难得听胡玉娘唠唠叨叨两句,长宁笑着靠到胡玉娘怀里头去,嫩声嫩气道,“咱们拿不准那位好看的姑娘是啥身份呢!青梢姑娘对阿番哥哥与三爷,至少比对咱们来得熟悉亲近。若那姑娘是个不能得罪的身份,长姐贸贸然去说了,反倒讨人嫌。”
胡玉娘似懂非懂点点头。
马鞭一扬,马车轱辘往外行,车轮将一动,长亭便听着个扯得老高的通报声。
“三爷!外头的路都给堵了!京都来了人!幽州刺史颁令加大了街巷的巡逻力度,出城的城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比咱进来的时候人多得多!城门口扣了许多人,进出都很严!许多商队的货都扣了下来,身份不明的人全都扣下来了,怕是有上百之数!”
进出内城的,一天都只有千来人!
长亭猛地一惊。
耳畔边紧跟着就是宅邸大门关得死死的声音。
长亭当即牵着长宁撩帘下了车,男人们都下了马,李家的外院一下子变得很狭窄,胡玉娘长叹一声,“...等咱们到了豫州...哦不对,到了冀州,一定要去观音庙烧烧香...这也太他娘的不顺了吧。”
长亭紧紧牵着长宁,轻轻摇摇头,悄声道,“这不是不顺,是顺利。”
话音还没落地,岳老三便大刀阔斧地走过来,脸色沉凝,“京都来人怕是报丧外加兴师问罪的,但是我估摸着来的人镇不住周通令,他扣的人里除了身份不明的人以外,迟早还有和你和阿宁年纪相仿的小姑娘。咱们要不今天走,要不过两天走,反正都是险棋...阿拓让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她的意思?
长亭抬头看了蒙拓一眼。
陆家长房全军覆没的消息捅到天家那处去,打乱了周通令的计划,同时也分散了周通令的注意力,可这只是权宜之计。天下纷争,堪比战国诸侯,京都钦派的官宦根本就压不住土皇帝周通令。
只要有脑袋的人,都应当知道趁乱,浑水摸鱼赶紧出城。
蒙拓这是受了教训?
所以先来问一问她的意见?
长亭眼神一埋,朗声告诉岳老三,“入城三日,这是一个过路客应该滞留的时间,过短过长都易引起猜忌。今天走吧,趁京都来人还余威犹存的时候,再等两天,周通令回过神来,怕就是封城搜索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