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对得起对不起不过都是废话,母亲已经刹不住车,她如今就算是后悔,也改变不了母亲将要做的事情。
她如果想要阻止母亲,早该在父亲身体尚可的时候,就开始大力阻止的。而到了如今,母亲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唯一能做的,大概便是做些什么来保全李氏宗亲的性命的。可这到底……要怎么做才比较好?真是白活了十几年,可她又有什么办法,为出降之前在宫中做任何事情母亲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在宫外设府了,父亲拨了一批人给她,才有空间了些。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做些什么。
幸好,如今一切也还来得及。实在不行……李宸想到了自己临摹的字迹,但这必须得有一件父亲的信物才行。
李宸将思绪拉了回来,看向眼前的太平,问道:“阿姐进宫看过父亲吗?”
太平摇头,轻声说道:“母亲说父亲需要静养。”
李宸闻言,将身后的大枕头拖到前面来,下巴抵在上头,忽然问太平:“阿姐,你怕不怕?”
太平闻言,登时莞尔,像是小时候她安抚妹妹一般,揉了揉她的头,“为什么要怕?”即使如今二兄被废为庶人,还有三兄四兄,不论是哪个兄长最后坐在了天子的位置上,她和永昌依旧是长公主。母亲手段再狠厉,终究是她们的母亲,她们只要不跟母亲作对,怕什么?
李宸没有吭声,阿姐不知道要怕,那是因为她知道以后母亲会走上一条怎样离经叛道的路。
翌日,太平公主和永昌公主一同进宫,向圣人和皇后殿下请安。
李宸站在母亲跟前,毕恭毕敬的模样,嘴还微微嘟着,脸上似乎还有委屈。
武则天废了太子,又当众将从东宫马房搜出的几百套甲胄当众烧毁,以显示她之所谓废太子,乃是大公无私。如今太子也废了,甲胄也烧了,宰相中好几位原本拥护太子的宰相被她这次借题挥,全部拉下马,实在是觉得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因此在看着小女儿鼓得快跟包子一样的脸时,也有心情和颜悦色地跟她说话。
“永昌,怎么了呢?”
李宸委委屈屈地瞅了母亲一眼,“永昌出降了,母亲便不再疼我,将我关在公主府中整整一个月,莫非不可以提前几日放我出来么?”顿了顿,她又补充说道:“我也是会想念父亲和母亲的啊,那天晚上即使是永昌不顾禁令跑进宫里来,也是因为担心母亲和父亲啊!”
武则天闻言,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她从来都没有觉得这个小女儿会威胁她,只是……她将家中兄弟姐妹的感情都看得太重,每个兄姐有事,她就那么大的小心肝就什么都想管。武则天让李宸禁足,不外乎是不想这个小女儿又任性妄为,无心办坏事般地净是往她心里添堵。
如今既然太子李贤的事情已经快要尘埃落定,武则天对女儿的那股宠溺劲儿自然又上来了。
“不过是禁足一个月,还跟母亲撒娇呢?你几岁啊小公主。”皇后的声音无奈又带着几分宠溺。
李宸理直气壮,“即便是我白苍苍,我也还是母亲的女儿,为何不能跟母亲撒娇?我不能跟母亲撒娇我跟谁撒娇?”表现得是十分理直气壮,可心里却是不受控制地有种异样的心情,如今即使是跟母亲的亲近,也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做戏。
武则天被她一噎,哭笑不得地挥了挥手,“我晓得你也想念父亲,你父亲如今在含凉殿,你去吧。”
李宸见状,眉开眼笑,“那我去看父亲。”
李宸去到含凉殿的时候,李治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头上扎满了银针,弄得这个头就是刺猬头一样,而御医则在旁守着。
这一幕让李宸十分惊讶,脱口而出:“父亲!”
头被银针扎成一对的李治听到李宸的声音,扬了扬眉,“永昌?”
李宸走过去,现一向有着十分好看笑容的父亲,此时变成了面瘫脸,她登时愣住。
一旁的御医连忙说道:“公主莫要担心,圣人针灸已经好几次了,此乃助他缓解风疾头痛,大概也能让圣人有重见光明的希望。等撤了银针,圣人便不会这般模样了。”银针扎着,限制了李治的面部表情,只能当个面瘫。
李宸看着父亲的面瘫脸,伸手在父亲眼前晃了晃,“阿耶能看到什么吗?”
李治:“略微有些影子。”
李宸闻言,大感惊喜,安安静静地在旁边等着。
等御医撤了银针,李宸便扶着父亲出去走走。李治当了一个月的瞎子,如今出去什么地方该有台阶什么地方该转弯都心中有数,泰然自若地全然不像瞎子。
他一边走一边问李宸,“在公主府关了整整一个月,都反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