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市的真面貌,固然能通过地标性建筑,和富丽堂皇的东西来展现,但若你没有走过那些最古老,最有人情味的横街窄巷,也不能说了解一座城市,尤其是北平这么有历史味的古都。
说起来,来北平半年多了,慕千成还真没在那些古老又不起眼的街道里走过。
趁着今夜有这份闲心,他肆意地闯进了一条条并不算太明亮的小路里,从这些如蜘蛛般的小路里绕回玫瑰别墅。北伐战争结束后,所谓的黄金时期,广州,南京和上海确实得到了一些发展,但长期处于风暴边缘的北平,则显得有些落后了,很多景象还保留着北洋军阀政府末期的特征。
路灯就是一个例子。
何况最窄的街道里的并没有路灯,只有一些大红灯笼。偶然冒出来的人,你既可以说他们有些古典味道,也可以说其实颇吓人的。
慕千成又转进了一条巷子里,他发现走着走着,任由脚步随着心情信马由缰的结果,就是自己迷了路。
好在很恰好,有两名巡警站在路口处,好像还在进行着激烈的争论。
慕千成并不是个小孩,迷了路去找警察叔叔这么丢脸的事,他可不打算干,好在两名巡警中警阶较高的那个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然后上前敬礼。
慕千成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们几眼。
那人很客气地道:“慕先生,我曾跟着陈总局长办案,还曾见过你,就是在布坊色盲的案件中,你贵人事忙,当然不会记得我们这些小面孔,但我对你的推理能力,可是佩服到五体投地。”
慕千成确实想不起见过这个人了,“警官贵姓?”
“弊姓李”,他指了指身旁的警察,“这是新兵,小万。”
“两位负责这一区巡逻啊,辛苦了?”
小万敬了个礼,“负责这一区巡逻的只是我,因为发生了件怪事,所以我把师兄找来。”
李警官用手推了推小万,“你可以告诉慕先生啊。”
慕千成就知道,他们这么好说话,肯定不单单因为自己是陈君望的朋友,小万指着巷里道:“半个时辰前,我刚在这巡逻,听到有人喊救命。我赶紧跑去查看,发现声音是从一件门牌号为四号的房子中传出来的。但当我赶到门口时,声音就停住了。“
“我用力拍门,但没有人回应,我发现门锁上方有一条缝(类似现在的猫眼,只不过它是里面可以看到外面,外面也可以窥见里面一些景象),我就从那里窥视里面的情况。当把头凑上去一看,哇,那真不得了。”这新兵那种既有点害怕又很好奇的表情,令慕千成想笑。
小万的脸色比街道深处还要阴暗,“地上铺着白色的地毯,都染满血了,旁边有个木楼梯,胸前插着把刀的尸体就躺在楼梯旁。这是命案,我可不敢再自作主张,所以立刻汇报给师兄。”
慕千成把头转向李警官,“那你们强行进入搜查不就得了?”
“问题在于这小子是发疯了。我负责这一区都有十几年了,这巷子现在根本就没有四号,那间四号房子七年多前起了场大火,早烧成白地,当时一家子都死光了,现在已并入了两户,一个是五号,一个是三号。我怀疑这小子是不是遇鬼了”,李警官说完,吐了口痰。
“而且我们已进去检查过这两件屋子,里面都没有什么尸体,也不是这小子说的陈设,而且都没有血迹的迹象。一条尸体,匆忙也是处理不了得”,李警官的口气是越说越不相信小万的眼睛。
慕千成侧起头想了想,他也确实被勾起了兴趣,“那两户都有些什么人?”
小万抢着道:“一户是一对父子,另一户则有三个鬼鬼祟祟的人。”
“会不会是你看错了门牌,譬如是十四号的”,慕千成指出了最简单的错误。
“不可能吧”,小万摇了摇头,但显得也有些信心不足,“但我真是确认过明明写着四号,才跑去找师兄的。”
一座不存在的住宅,一件不存在的案子,还有一条找不到的尸体,难道这路上真有什么鬼魂的?
慕千成并不相信,但他若要对方信服,必须找出点证据来。而且他还要尽快就说出个所以然,不然太晚回去,汤都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