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迟觉得鼻头一酸,心中的委屈差点冲闸而出,不过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没事儿啊,就是觉得这个米醋真的挺好吃的!”
万一他要真是个人格分裂症患者,自己把话挑明了,不知道会不会被灭口,毕竟涉及到皇家秘辛嘛!所以,她还是把这件事儿烂在肚子里面吧。
而郝迟是坚决不会承认,她往每一道菜里使劲放醋的时候,其实想的更多的是那个胡丽菁的!
说完酸溜溜的话,她手上一使劲儿,挣脱了龙宸修的钳制,继续吃起饭来。不过,这回倒也没有继续吃那醋泡土豆丝,而是在大盘子里夹了一些来吃。
见她不肯说,龙宸修的目光幽暗,最后也没再说什么,而是简单地又吃了几口,然后就离开了。
刚一离开冬阳宫的大门,龙宸修低声说了句:“去给我查,她上午都遇见了什么事儿。”
片刻之后,御书房里,暗卫跪在地上,将贵妃胡丽菁上午在冬阳宫耀武扬威的事情,还有郝迟之后惊慌失措从卧室之中跑出来的事情都汇报了一遍。
龙宸修越听脸色越阴沉,等到暗卫说完的时候,他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声音里带着寒冰似得,“哼,是他回来了!”
暗卫心里一哆嗦,额头上的汗都要下来了。
天哪,刚消停了没多长时间啊,那位怎么又来了!
明喜太监也是老脸一白,惶恐地看着龙宸修,“皇上,您可千万要保重龙体啊,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龙宸修挥挥手让暗卫退下,手在桌子上面狠狠地握成了拳头,重重地捶了一下桌面,出野兽一般的低吼:“为什么?为什么!”
明喜紧张地过来帮他捏肩膀拍后背,生怕龙宸修把自己气出个好歹的。
“皇上啊,不要生气,气坏了自己身子,岂不是更顺了他的心意了!”
明喜好一顿劝解,龙宸修才渐渐地松开了紧握的双拳,颓然地靠在了椅背上。
“明喜,你说,如果我是他该多好。不用整日里被堆积如山的奏章淹没,不用时刻操心黎民百姓的生计,更不用常常面对大臣们的勾心斗角。这样的日子我从小过到大,从未有一日放松过,我是真的过够了!”
明喜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语带哽咽地说:“皇上啊,您可千万不能这么想!您是咱龙盛国的天,可不能被一点小事儿就给打倒了啊!”
“嗯哼,那是小事儿么?”龙宸修想到了什么,双目变得猩红。
“这么多年来,凡是我的东西,他必然要抢,无论我如何忍让纵容,他却从未有过满足。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他捣乱!”
龙宸修也不知道是在和明喜说话,还是在向自己誓。
多少年来,郝迟是唯一一个令他心动,令他不想放手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像以前的那些人那样。
明喜心中一抖,“额,皇上,难道你要告诉贤妃事情真相?”
龙宸修瞥了他一眼,“怎么?不告诉她真相,难道还让她时不时地受一次惊吓?”
最可怕的是,万一被那人得手了......
龙宸修一想到上午时候,那人冒充自己,不知道对郝迟做了什么,是不是对她动手动脚了,他这心里就像是被人狠狠蹂躏了一样。
明喜知道龙宸修对郝迟是动了真感情了,可是却还是不得不冒死进谏到:“皇上啊,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龙宸修眉头狠狠一皱,“从长计议?如果迟迟真的受到了什么伤害,亦或者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我还计议什么?!”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龙宸修这几句话说的极为平静,不过那平静下却恰恰是最狂暴的躁动!
龙宸修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郝迟,他的生命将会是什么样子。
还是像以前一样做个尽职尽责的帝王,为天下苍生谋福,为文武百官谋利,为后宫众人提供一个可以安心享乐的环境?
不!
他做不到!
如果不曾见过阳光,他会适应黑暗!如果不曾试过温暖,他会习惯冰冷!如果没有尝过美味,他会麻木知觉!
可是,见到过那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拥有过那温暖如春的关怀,饱尝过那美味诱人的佳肴,他再也无法忍受回到过去!
他不想吃平淡乏味的一日三餐,更不想做一个没有感情的冰冷帝王!
龙宸修越想越担忧,越想血液越冰冷。他恨不得将郝迟拥入怀中,揉进骨血里,这样就再也不会失去了。
明喜见到龙宸修阴沉到了极致的脸色,心疼不已,“皇上啊,请恕老奴直言,如果您现在和贤妃娘娘说那些事情的话,恐怕会把她吓跑的啊!”
龙宸修心头一缩,他其实一直以来最怕的也是这个!
本以为他会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地走进郝迟的内心,然后再一点点地让她知道那些事情。可是不想那个人竟突然回来了。
龙宸修现在连宰了他的心都有了。要不是有人会哭死,他真想杀了他以绝后患。
明喜见龙宸修半天不说话,怕他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于是担忧地低声提醒道:“皇上三思啊!不要因小失大!”如果把真想告诉给了郝迟,那就非常有可能会让更多的人知道,到时候皇家秘闻将会影响到天下安定的啊!
“哼,现在朕的心中,迟迟就是最大的,谁也没有她重要!”龙宸修冷哼一声,继续说到:“你去告诉那人,不要把脑筋动到迟迟身上,不然我和他没完!”
“是!”明喜答应了一声,急匆匆地出去了。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住在为他准备的院子里,明喜还是决定先去碰碰运气。
因为除了那里,明喜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哪里能够找到那人。他在这皇宫里神出鬼没的,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更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出现。
好在这次明喜的运气不错,进到专门为那人准备的清风阁时,那人正斜斜地坐在窗台上,一条腿曲着放在窗框上,另外一条腿晃来晃去的,看起来很是闲适。
明喜恭敬地行了个大礼,“老奴参加夜王殿下!”
那人转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瞥了明喜一眼,“老家伙,你还活着哪?”
明喜嘴角一抽,依然恭敬地说到:“托殿下的福,老奴还活着。”
“哈哈——”那人拍掌大笑,“老家伙,你这马屁拍的可不咋地!你就是托福也得托皇帝的福啊,和我有什么干系!”
明喜默默地没有答话。夜王摆明了就是要找茬,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所以干脆就任由他随便调侃吧。
夜王见到明喜这样,觉得很是无趣,于是身形一纵,从窗台上跳下来,踱步来到了明喜跟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说吧,来我这儿做什么?”
明喜微微低着头,不敢与夜王对视,“回夜王殿下,老奴听说您回来了,特意过来请安。然后看看奴才们可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好督促他们马上改。”
“哦——这样啊!”夜王摸着下巴,状似认真思索了下,然后啪的打了个响指,“对了,我这里的伙食差的要命,给我调个厨子过来吧!”
明喜闻言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过却也机灵地马上答应道:“额,老奴这就去御膳房将新任总管调来给您。”
“切,那种货色本王能瞧上眼么!”夜王不屑地冷嗤一声,“要找就给我找最好的,我看那贤妃做菜的手艺不错,叫来给我做几天!”
嘎!
明喜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夜王这摆明了就是要找麻烦啊,指名让贤妃娘娘来做厨娘,无论从哪方面都说不过去啊。
“额,夜王殿下啊,这别的厨子老奴都可以帮您调来,就是贤妃娘娘不成啊,她不是厨娘,而是堂堂的皇妃啊!”明喜苦着一张老脸硬着头皮解释道。
夜王撇撇嘴,“皇妃怎么了,她不是天天给皇帝做饭么,给我做几天就不行啊?”
这个真不行啊!
明喜在心底哀嚎。皇妃给皇帝做饭天经地义,给你个王爷做饭算怎么回事啊!更何况,你摆明了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少给本王摆那副难看的老脸,我不爱看!”夜王毫不客气地训斥着,然后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椅子上,冷着声音道:“回去告诉你的皇帝,本王今天就相中那个厨娘了,晚上给我送来!”
明喜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夜王一段时间不见,怎么更加不可理喻了呢!
本来是想要提醒夜王不要骚扰贤妃的,结果不仅没捞着说话,反倒是被人家给直接下了命令,让把贤妃给送来。
明喜这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见到龙宸修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汇报这事儿。
龙宸修从奏折间抬起头来,看着明喜那为难的样子,眉头都打了好几个结,“见到他了?”
明喜用力点点头,“回皇上,见到了!”
“他怎么说?”
“额...”
明喜不知道该咋说,更是不敢如实转述,他真怕皇帝一怒之下连他带夜王一起斩了!
龙宸修脸色更沉了,“说!”
明喜无奈,只好把夜王的要求复述了一遍,然后噗通就跪下了,“皇上息怒啊!”
龙宸修额头上的青筋暴跳,一双手握成拳又松开,再握上,再松开......
“好,很好!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以前是偷天换日,现在竟敢直接开口要人了!真是活腻歪了!”
“皇上息怒啊!你不能杀他啊,太后那里无法交代!”明喜跪在地上苦苦相劝。
“太后!太后!要不是她纵容宠溺,怎么会出现今天这样的局面!”龙宸修低声怒吼,神色间满是痛苦。
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一母同生,太后为何就对夜王百般溺爱,甚至于从小就教导自己要事事让着他。
既然那么喜欢他,当初为何不干脆就将他留下,而将自己送出宫去呢?
龙宸修无数次想要质问太后,可是孝道却压的只能默默承受一切,连个怨言都不敢有。
现在,夜王已经嚣张到了如此地步,他还是需要忍让么?
不!绝对不可以!
其他的都好商量,即便是让他让出江山,他也没有二话!但是郝迟只能属于他,任何人都不可以抢去!夜王也不行!
龙宸修重重地捶了下桌子,冷声吩咐明喜:“去把郝迟叫来,以后她就住在紫晟殿了!”
既然不能时刻去冬阳宫守护着郝迟,那就换个方式,把她接过来。他要随时见到她,不然心中不安。
他就不信了,夜王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搞鬼!
明喜一听这个旨意,当即就更加惶恐了。
“皇上,使不得啊!紫晟殿仅有皇后才有资格入住的,其他妃子是不允许留宿的!”
“嗯哼,你是在提醒要把郝迟封为皇后么?也好,现在即刻颁布旨意,贤妃郝迟贤良淑德,堪为国母,正式册封为皇后。”
龙宸修毫不犹豫地吩咐到。
明喜都傻了,封皇后可以这么草率么?
“皇上,此事恐怕还得与大臣们商议后再决定吧。”
龙宸修一个冷眼丢过去,“国家大事他们都管不明白,还好意思来管朕的后宫之事?”
明喜一缩脖子,没敢再吭声。
今天他反驳皇帝的次数已经够多的了,这次不涉及太大的原则问题,还是依他一回吧,否则自己的人头就要危险了。
明喜领旨去了冬阳宫,郝迟听完就懵了。
“明喜公公,皇上病了吧?”郝迟不可置信地说到。
明喜一张老脸都快皱成风干橘子了,“娘娘啊,您还是去劝劝皇上吧。”
“劝劝?”郝迟不解地重复,“我咋劝啊?”
虽然她对皇后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那毕竟是圣旨啊,可以随便更改的么?
明喜压低了声音说:“娘娘,皇上现在是因为在气头上,所以才会冲动地要封您为后,等到他冷静下来之后,恐怕也会后悔的。”
郝迟一听就不乐意了,“咋地?我不配当皇后么?”
明喜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老奴不是那个意思啊!”
“那你是什么意思?”郝迟不依不饶。她不爱当是她的事儿,可是如果别人认为她不配当皇后,就绝对不行!不争馒头争口气,她可不许别人看轻她。
明喜都要哭出来了,今天怎么净遇上些不讲理的主儿呢!
他努力解释到:“娘娘啊,历来册立皇后都是需要与朝廷大臣们研究决定的,不能皇上一个人说了就算,那会被史官说成是昏君的,而到时候您就是以色惑君之人啦。”
“哦,这样啊,那行,你回去告诉皇上,我不当皇后,也不去紫晟殿住!”郝迟听明白了,也不多啰嗦,直接打明喜走人。
明喜差点没昏过去,他咋这么命苦呢,这些主子就没有一个讲理的!
“娘娘,老奴求求你了,就随老奴走一趟吧,亲自去和皇帝说说,顺便开解他一会儿,让他开心一些。”
明喜对郝迟又是磕头又是哀求的。
郝迟实在受不住,无奈地说:“哎呀,你起来吧,我答应你过去看看还不成么。”
她其实心中还是没有顺过气儿来的,一点儿都不想去见龙宸修。不过见明喜一把年岁了,那么哀求自己,她有些于心不忍,这才勉强同意了。
随着明喜一道去了紫晟殿,见到龙宸修时,郝迟吓了一跳。
这样阴沉暴躁的皇帝,是她从未见过的,究竟是何事能令他变成这副模样啊?
龙宸修在见到郝迟走进来的那一瞬间,脸上的暴戾之气瞬间消散,像是得到救赎了一样,甚至还露出了一点微笑,“好吃,你来了。”
郝迟木木地点头,“嗯,我来了。”
龙宸修的眼神中迸出来一点异样的神采,朝郝迟招招手,柔声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