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冉小贱说起他父亲的主家时,范二突然心中一动,脱口问道,“令尊的大名可是叫冉盛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冉小贱心下一震,亦是脱口而出。
同时又对范二的身份有了一些怀疑,但想及他头上的武兴侯名号时,又不由自嘲起来。
我不但知道你父亲是冉盛,还知道你的母亲叫陈润儿,还知道陈氏有个陈操之呢!
范二当然不会将这几句腹诽说出来,毕竟冉盛陈润儿还有陈操之什么的,都只是他福至心灵的揣测罢了。
大概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陈操之这个人吧?
真有这人的话,自己此前怎会没听过?退一步说,就算真有这人,混了几十年仍是名声不彰的,又有什么可惧呢!
范二正胡思乱想时,他身边的阿仁却忍不住开口道,“令尊既有如此气魄,想来也是个英雄人物,而令堂又出自颍川陈氏,也该是知书识礼的。他们怎会......怎么给你取一个如此粗鄙的名号?”
阿仁的问题实在不太不含蓄了,但好奇害死猫,又未尝没有怀疑冉小贱刚才之语是空话大话的意思;毕竟他自己都说了是黑户,想查他的祖辈都做了什么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阿仁听说范二要收下他,那么自然是要调查他底细的,可俗话说“丑话说在前头”,这小人还是自己来说比较合适。
听了阿仁的疑惑,冉小贱的情绪上却没有太大的波动。
他又见范二笑着对阿仁点头,便叹了口气道,“我的本名叫冉曜,这个‘曜’字和当今天子那个‘曜’是一个字,‘小贱’却是街坊邻居给叫出来的!”
原来是为了避讳啊,不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难道眼前这熊孩子真的很贱?
冉小贱一眼就看懂了范二和阿仁投来的怀疑眼光,遂辩解道,“我小时候的确有些淘气,但自从家母去世后,便沉稳了下来;又听家父说起祖上的故事,我便再没做过令街坊邻居讨厌的事。”
范二对冉家的事还是挺感兴趣的,当下便极力让他转述冉盛口中的故事。
冉小贱对此讳莫如深,毕竟他们父子身份敏感,哪里肯说?
一个想要知道真相,一个打死都不说,最后总还是有人会妥协的。
冉小贱毕竟年轻,实在是刚不过范二这个两世为人者的持久,只得答应下来,但提出了只讲给他一个人听的要求。
两人随之上了车,冉小贱开始叙述起有关冉闵的故事。
冉闵的祖先曾任汉朝黎阳骑都督,家族世代担任牙门将。
他的父亲冉良勇猛多力、攻战无敌,历任左积射将军,封西华侯,北方大乱时加入了陈午的乞活军。
冉闵的父母和族人,在抗击后赵石勒入侵的战场上相继牺牲,年仅十二岁的他却因天生英武而获得石勒的青眼,就此被收为“义孙”。
冉闵此后便追随石与石虎南征北战、屡立战功,他的地位也扶摇直上,只用了二十多年就从一个奴隶变成了一个大将军。
可他出身于乞活军,又怎肯认贼做父、甘当走狗?
直到永和六年,已经忍辱负重长达三十年的冉闵,终于等到了对后赵实施清算的最佳时机。
当后赵武帝石虎去世后,皇室内部因为夺嫡而生了内战,冉闵乘机在王都邺城起事,且很快攻克皇宫,最后将留在邺城的石氏子弟全部杀死。
同一天,冉闵颁布了第一道《杀胡令》,由此点燃了北方大地上积郁已久的民族矛盾。
北方汉人争相追杀胡人,民族仇恨的列焰如火山迸一样炙烈,仅仅数日间,邺城周边就有二十多万羯人被杀。
这场以血还血的悲剧,让北方的汉人终于扬眉吐气,冉闵则从此成为所有胡人要诛杀的第一个目标。
同年,冉闵在司徒申钟、司空郎阗等人的拥护下于邺城称帝,国号大魏,史称冉魏。
后赵新兴王石袛则在襄国(邢台)称帝,并号召被六夷控制的州郡起兵讨伐冉闵。
此时中国大地上五国并立,分别为东晋、冉魏、前燕、后赵、前凉,除此之外北方还有无数的胡人部落环视中原。
冉魏政权像母亲的手臂一样,护卫着战乱中飘零的汉人百姓们,北方汉族的文明在这里得以延续。
冉闵在冉魏竖起大旗后,长江以北的汉人义军纷纷归顺,就连离江左很近的合肥义军领也归顺了冉闵,并接受了他赐封的“南蛮校尉”一职。
冉魏的大好形势顿时引起了江左政权的不满和恐慌,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江左朝廷对冉魏这个同样打着汉人旗号的政权,是绝不可能容忍的。
如果冉闵杀完了胡人,他的下一步很可能就会威胁到江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