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范二此语,众人或多或少地低下了头来。
想起范二和桓玄之间的龃龉,他们倒是对他将二锅头拿出来这事多了些理解,但这并不表示他们能够,对他高调做赋的哗众取宠的行为有任何包容。
范二将这一番祸水东引之语撂了出去,倒也不去管效果如何,只是一仰脖子,便咕嘟咕嘟地灌起酒来。
一大碗二锅头,将近一斤的量,只在瞬息之间便被范二消灭殆尽。
当然,衣领里面也灌了不少进去。
本是温文尔雅的少年,在这一刻变成了莽汉,可就算罪鲁莽的莽汉,又有几个人能面不改色地一口将这大海碗二锅头喝下去?
范二喝完之后,先是将手中的海碗翻了过来,而后才重重放到案上,这才意犹未尽地用袖子一抹嘴角。
众人顿时被范二这会表现出的豪气震住,再次集体失声了。
范二那字正腔圆的洛生咏,则在这难得的安静中显得更加浑浊而厚重,“南昌故郡,豫章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随着范二这一篇改自《滕王阁序》的《豫章集序》缓缓咏出,众人的思绪很快就陷入了欲罢不能中。
这开头的格局、用典、用词,以及排比和对偶,无不具有大家之像。
难怪他选择难度更大的辞赋而放弃擅长的诗文,看来果然是有两把刷子啊!
看着众人或是震惊、或是期待的眼神,范二松了口气,而后又洋洋自得地将早已经做了修改的第一段其余的内容背了下来,“雄州雾列,俊采星驰。台隍枕夷夏之交,宾主尽东南之美。都督王公之雅望,棨戟遥临;参军顾老之懿范,襜帷暂驻。八旬寿诞,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腾蛟起凤,范宣子之儒学;紫电青霜,王将军之武库......”
前面几句大概说的是豫章郡的地理位置,简单介绍了徐孺子这个教育界的名人。
之所以拉他这块虎皮来做大旗,而不是灌婴什么的,当然是为了引出同样是教育界的精英范宣子。
将座中上位者、老者、名望佼佼者拉到文章中打一圈酱油,这也是新人们写文章最常用的手段了,这跟写小说的时候将读者拉进来领盒饭是一个道理。
范二很快就将王凝之、顾恺之、范宣子和范宁这四个名望最高的人拉了进来,又不经意地将自己放到最后,其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后人拿自己与他们相提并论了。
这么一来,文章不但显得接地气,更是提高了评委们的参与度。
评委要是不给这样的文章好评,岂非和自己过不去?
事实上,范宣子、王凝之、顾恺之和范宁等人听了范二的开篇之后,便大概能猜知他的文章能够走得多远了;及至听他不着痕迹地将自己拉去打酱油,便都好整以暇地笑了起来。
这一篇赋,还是有点意思的嘛。
至于陶渊明、谢灵运以及桓玄、苻宏等人,只听了他这第一段的一百多字之后,便对他的布局和谋篇的能力深深折服了。
人家真的是有眼光有格局的,除了个别字有点违和之外,实在没什么地方可以指责的啊。
至于这个别违和之处,当然是范二因为时间太紧迫没有改好的地方了。
如果时间充足的话,他或许会剽窃得更加彻底,那样就无懈可击了。
“时维四月,序属仲夏。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俨骖騑于上路,访风景于崇阿。临帝子之长洲,得仙人之旧馆。层峦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临无地。鹤汀凫渚,穷岛屿之萦回;桂殿兰宫,即冈峦之体势。批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
范二吟咏至此,不得不做了长时间的停顿,关键还是他现在所做的《豫章集序》和王勃所做的《滕王阁序》在时间上有点冲突啊,人家写的是秋天之景,可现在是四月啊!
因为有闰三月的关系,将四月当成四月五月都没关系,可总不能当成秋天吧?
既不是秋天,那将原赋中秋天之景强行移植就太违和了,特别是下面几句,“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而“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两句,正是《滕王阁序》中精髓的精髓。
若是少了这两句,范二所做之赋,与少了诗眼的诗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