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案子上的菜肴,来客们已经后悔不该赏范宁的脸匆匆前来赴宴了,可不来还真不行!
自古就有“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之说,他们这些商人谁敢与官斗?范宁的请柬谁敢不接?范宁的宴会谁敢不来?
看着眼前这无比寒酸的酒菜,众人正不知所措时,却听坐于诸位的范宁朗声道,“诸位能在百忙中拨冗前来参加本官的晚宴,本官很是欣慰啊,本官谨代表个人及整个豫章郡官府,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诸位,饮胜!”
众人没想到范宁脸皮这么厚,却还是当做什么事都没生一样,纷纷站起来,躬身向其举杯,“饮胜!”
酒宴正式开始了。
尽管酒席的酒菜很是寒酸,尽管大家都不知范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众人还是此起彼伏地站了起来,纷纷向范宁敬酒、贺寿。
敬过了酒,众人便开始专心对付身前的菜来,他们现在的热切程度,就跟八辈子没吃过饱饭似的。
看着下面这些人像饿死鬼投胎一样,范宁心中不由纳闷起来,“怎么会怎样呢?剧本明明不是这么写的啊!原本还以为有人掀案子闹事呢,这样门外的刀斧手也不用听摔杯子的声响了啊!”
撑到酒过三巡,范宁终于放下了酒杯,用一种尽量全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老夫原本还以为今天的酒菜准备得太过匆忙,会让诸位难以下咽的,想不到啊想不到.......你们都是好样的,难能可贵啊!”
范宁说着话,眼泪便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很快就流满了老脸。
范二不由得撇了撇嘴,心中暗道,“哎,表演的痕迹太重了,我最多只能点一个赞,剩下的三十一个还是留给自己好了。”
众人看着范宁突然说哭就哭,心中也是警惕起来,谁都不敢开口相询。
看着场下鸦雀无声的,范宁有有些尴尬,只好掏出手绢抹了抹脸,又语重心长地问道,“诸位看到这么寒酸的宴席,就没什么想说的吗?老夫苦啊!城内这几天疯涨的粮价,都要将老夫逼疯了!”
“戏肉终于来了。”众人听他抱怨,一下就明白了今天这酒宴的目的,可他们除了躲开他的眼神外还能干嘛?
范二站了起来,痛心疾地向范宁道,“叔祖父有此忧愁,小辈却无能为力,小辈惭愧啊!不过,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可以得出一个负责任的结论,——这粮价疯涨的背后,定有小人作祟!”
“作祟?什么作祟啊?”范宁皱了皱眉,故作不解地高声问道。
“我认为,一定是有人故意操纵粮价!”范二高声回答范宁,而后将眼光投向粮铺掌柜们的案子。
范宁却一拍桌案,怒喝道,“胡说八道!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简直是危言耸听,不知所谓!操纵粮价是杀头的大罪,做这事的人都不想活了吗?”
能坐在这儿的哪有什么笨蛋?
许多人早就听出了范宁和范二在演双簧,只有少数几个附和范宁道,“明公所言有理,这种犯法的事,谁敢去做呢?”
范宁对席间的小骚动看在眼里,当即摆了摆手,“诸位不要太过敏感,老夫相信他说的不是你们。可这猜测也给咱们提了一个醒,如果真有人故意操纵粮价,想要破坏咱们豫章郡的刚刚展起来的繁荣局面,你们会怎么办?”
众人顿时就陷入了沉默中,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粮价被人操纵的事谁能不知?
问题是,要不要向他表态,誓要与之风雨同舟呢?
众人正在用眼神交流时,范宁却又沉声道,“本官也好,你们也罢,在座的人谁不是依靠豫章得享的富贵?诸位应该明白这样一个浅显的道理吧?——豫章越好,你我就越好,反之亦然。如果豫章陷入动荡,咱们的财富难道能保住?咱们的地位能够保得住?说句不好听的,如果黎民都遭了灾,咱们却依然进出这第二楼,咱们会不会受他们唾弃?咱们还能像以前那样受他们尊敬吗?说得更严重点,他们走投无路时,会不会联合起来对你们的产业打砸抢呢?你们又该何去何从!”
范宁这一番话,真可谓是振聋聩,在座的商贾谁还不解其中的道理?
可人都是有私心的,明白归明白,他们现在最在乎的还是,——范宁今天这一顿酒,到底是为了什么?
范宁看着席中众人的眼神,有些人热切,有些人冷漠,更多的却似乎在看自己演猴戏一般。
范宁心中悲愤,却只能继续道,“咱们还要在此繁衍下去,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后世子孙想想吧?如果让他们都引以为耻,不愿提及咱们,就算这辈子积攒再多的财富,又有何用?”
范宁的话说到这份上,满席无不动容。
众人沉默了片刻,终于七嘴八舌地说道,“明公说得好啊,吾乡吾亲是吾本,咱们若是都盼着豫章不好,那还是人吗?明公你就放心吧,我们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豫章乱下去的,更不会在背后捣这个乱!”
“明公言之有理啊,豫章要是乱了,咱们可就没过了。”
“明公说得不错,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这就对了!”范宁稍稍松了口气,站起身鼓掌道,“责任感,是高贵者最高贵的美德!也只有具备社会责任感的人,才有资格享有财富和地位。现在,就让咱们群策群力,一起来度过这个难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