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范二赶往澧西之时,葛望便给郡衙上下陆续种上了痘。
在随后的几天中,范泰的妻子和两个儿子终于转危为安了,他早就提起的心也终于算是放了下来。
然而范二进入澧西后传来的消息,却再次让他悲观起来。
澧西是一个大乡,其人口至少有六七千人,可范二能找到的人不过一千三四而已,可这些只是都种上痘的人而已。
活下来的又会有多少呢?
十个人里面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吗?
范泰为那些死去的人流泪,可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去,他不得不做出了,将已经感染天花的四五个乡全部隔离的命令。
葛望对范泰的命令并无意见,但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边界实在太大了,难免不会有人从隔离去抛出来,这样一来的话......最安全的做法,是给每一个百姓都种上痘,所以老朽建议尽快推广种痘技术,这样才能让天花在天门郡绝迹。”
听了葛望的建议,范泰不由得点了点头,可天门郡共有将近有六万人口,让所有人都种上痘谈何容易?
而且,会不会染上牛痘似乎与良民和野人无关吧?要是将天门郡治下的野人也都种上痘,这个工作就实在是太大了......
范泰正在犹豫之际,葛望又说道,“最好是让江左的百姓都种上痘,不若我与伯伦联名给君上上一道折子?让天花在我中朝绝迹,可好?”
得,这葛真人的格调还真是高。
如今连天门郡的种痘工作都还没开展下去,他倒开始计划起给所有江左人种痘的工作了!
范泰却也只能点头,“正好与真人共襄盛举。”
两人斟酌着将递给司马德宗的折子商议完毕,话题又回到了给天门郡百姓种痘的打算中,这件事需要范泰的大力支持,但具体的工作也还是由葛望来完成。
商议完毕之后,范泰当即命人将各县的医生全部召集到石门,并由葛望将天花已经在澧阳县的危害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
众人得到了这个官方的正式消息之后,自是引起了一阵恐慌。
人们对瘟疫的危害是谈虎色变的,尽管并没有人真正见过瘟疫,——因为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
好在范泰摆出的官威还有一些震慑力,又加之葛望的先辈们的声望还在,所以最后还是将预防天花的办法有条不紊地说了出来。
瘟疫还能预防?
几乎所有的医生对此都保留了意见,直到石门城内的几个医官给出了现身说法,——他们此前都去看过范泰的两个儿子,而这两孩子现在已生龙活虎的了。
葛望将种痘技术传播下去之后,已经是累得浑身汗了,他的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给他们解释种痘的原理上。
所有的医生都得知了种痘的充分必要性之后,剩下的就是如何推广的事了。
按照“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法则,范泰选择了种痘在上流社会推广,这是因为郡内的大户对危险的敏感性比较高,他们已经或多或少地得到了瘟疫在澧阳蔓延的消息。
二来也是想以他们为楷模,因为老百姓对官府推广的一些真正的福利还是有所怀疑的,特别是免费的像天下掉馅饼一样的好事。
而在上流社会推广种痘工作,则可以先从收费开始。
所有医生对这个办法,都是举双脚双手站成的。
伴随着种痘的推广,范泰又开始考虑起放救济粮的问题,尽管从豫章运来的粮食平均到所有灾民身上,连一人一担都保证不了。
如果以平均救济粮为出点,似乎澧阳县的瘟疫也并不算是坏事......
这个想法当然只是在范泰脑子里一闪而逝。
这大概就是人吃人社会的本质吧?
范泰的脑子里,考虑得最多的当然还是,百姓们吃完救济粮之后何去何从的问题;如果他参与过范二和范宁去年这个时候的一些谈话,或许会有种植反季节庄稼的选择。
毕竟现在刚刚进入六月,此时离天气开始转冷的十月还有整整四个月的时间。
如果像去年一样整个冬天都没有雪的话,庄稼从播种到收割的时间是绰绰有余的。
即便是稻子这种庄稼的生长周期,也仅仅需要四个月而已,其他生长在地上的植物周期就更短了;而且,植物是自己会选择调整周期的,它们会根据天气的变化或是缩短或是延长成熟期。
问题是,尽管范泰做了许多年的基层工作,却从未研究过这一点啊......
而跟在范泰身边的一众官员,却更多地将目光放到了瘟疫,以及范二从豫章运来的这些救济粮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