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又道:“田将军的部将与秦某的麾下闹了些误会,现在将人完璧奉还。”
说着身子一闪,一身破烂衣衫的那个旅率三两步便奔了出来,扑通一声跪在田建业的面前,痛哭失声:“将军!”他这是劫后余生,哭得真真切切,直以为再也见不到军中同僚与上司了。
然而田建业却看得腻味,心中恶心,抬腿一脚就将他踢了个仰面朝天。
“混账,险些害的某到了那不仁不义的地步,有多远滚多远,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他在等着,等着秦晋假惺惺的表演图穷匕首见。但直到双方寒暄完毕,秦晋再没有给他难堪之举。
田建业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难道是自己想错了?对方不但未追究,甚至还真格送了百匹良马来,思来想去也没个头绪,索性一并受了就是,看看姓秦的还能如何,毕竟他是朝廷任命的潼关守将,就算兵马副元帅高仙芝有大事不也得叫上自己与闻么?
姓秦的是什么东西?不过偏僻小县的区区县尉而已,别看名声弄的响亮,还不是因了诈死而成就的?
经过这段风波插曲,秦晋的部众开入潼关,辟地安营,百姓则交给当地地方官酌情安置。
总算到了潼关里,不过秦晋却始终没见到高仙芝,高仙芝带着人马不停蹄一路去巡察附近各个关卡,没有三五日时间只怕是回不来。而往朝廷报讯的人已经到了长安,从长安到潼关的驿道,宽阔、笔直、平坦,战马疾驰一日可走两三个来回,若有天子旨意,甚至当天就可送抵潼关。
秦晋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天子使者的到来。
军帐中,秦晋心事重重,郑显礼刚刚忧心忡忡的进来,向他报告了目前潼关的局面,以及对他所带来百姓处境的忧虑。
“地方官和田建业是一个鼻孔里出气,使唤百姓们当牛做马,抢掠民财,动辄打骂,缺衣少穿,冻饿而死,虐待而死者不计其数,处境形同囚徒一般。只怕随咱们而来的百姓们要戳脊梁骨骂咱们了!”
秦晋万没想到,唐朝的官员对待大唐的百姓居然和那些蕃兵胡将也没什么区别。
“非但是咱们带来的三万百姓,潼关下原本就聚集了十万逃难百姓,潼关守将一直使唤这些人挖壕沟,休整城墙。又要防备这些人坐反,便尽给些猪狗不吃的食物,就是猪狗食物也是一日才有半个拳头大小,根本就不够吃啊,上上下下不知折磨死了成千上万人。”
郑显礼声音愤恨,也不知他是出于对百姓的同情,还是对田建业本人的愤恨。以秦晋分析,朝廷是断然不会开关放逃难百姓入关的,这样会给关中的稳定带来严重的破坏。一群居无定所,又没有恒产的逃难百姓,说难听点就是流民,流民与流寇只有一字之隔,只要一星半点的火星,就能将他们的怨愤与仇恨点燃,一旦处理不好,后果不堪设想。
潼关的地方官像对待敌人一样对待这些逃难而来的百姓与逃卒,时时刻刻堤防着,压迫着他们,难免不是出于这种考虑。但是,旁人他管不着,自己亲自许诺并由陕郡等地带来的百姓却不能不管。
如果他知道带着这些人过来,等于才出了虎口便又入狼群,还不如像安置新安百姓一样,引到深山中靠渔猎避难,也好过被当囚徒一样看管起来。
秦晋也犯了难,若说安置这些百姓头等难题是粮食,他们虽然带了不少粮食,但若给数万人供应下去,也吃不上多少时日,再者,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接济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要解决如此庞大的难民群体,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只要朝廷才又这个能力。
这时,契苾贺与乌护怀忠两个人先后进帐,围坐在铜盆炭火前烤着手取暖。
“少府君还在想百姓的事?”
大家已经明确知道秦晋的弘农郡长史已经鸡飞蛋打,便不宜再称呼其为长史,一个个也都为他的遭遇而愤愤不平,背地里不知骂了那哥舒翰多少遍老贼。
契苾贺先问了一句,没得到回应便又自顾自说着:“有句话说的好,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少府君这么做可不明智啊!地方官在其位都没有解决办法,难道少府君一个客军将领就能把几万十几万难民的吃穿问题都解决了?只怕皇帝佬都没这能耐!”
说到底还是关中缺粮啊,关中向来人口众多,渭水平原里产的粮食入不敷出,一旦有收成不好的年景,皇帝经常会带着朝中大臣们到水运发达的洛阳去就食。
现在正是数九寒冬,青黄不接的日子,朝廷在关中的的粮食储备供应士卒还尚且不够,哪有富余的管这些逃卒百姓?
契苾贺与郑显礼一唱一和,议论时局,只有乌护怀忠静静坐着不发一言。
秦晋将这些情况听在耳朵里,心中却是喟然一叹。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个人力量的渺小,很多事凭借一己之力,便只能望洋而兴叹。
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思来想去还是下令道:“分出点粮食给百姓们,能吃饱一口是一口。”
契苾贺叹道:“潼关东的民营有十几万难民,分多少出去?一旦分配不均,又会横生枝节,不如不分。”
最终,粮食也没能分出去,没人愿意做吃力不讨好的事,秦晋麾下团结兵系与胡兵系上下一致强烈的反对。
到第三日头上,高仙芝还没回来,天子的使者便已经到了潼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