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才一进门,便听看见暖阁临窗的大炕上摆着的黑漆凭几上搭着一对柔嫩细白的玉足,右足上还缠裹着厚厚的纱布。
那双脚的主人显然十分闲适,肉乎乎的小脚丫随意的晃动着。
“宁兰,去瞧瞧朝霞姑姑拿牡丹酥来了没有?”声音温软带着点稚气。
挨在塌前脚踏上做针线的小丫鬟回答也不客气:“姑娘,您怎么还吃,那一大碟子鹅油酥瓤卷啥时候吃下去的?而且您……先把旁边那一盘萝卜饼和蜂蜜红糖糕吃了再说罢,府里针线上的绣娘都说开年您的尺头又长了,仔细吃成厨灶上纪大娘那样子……”
李德全正要扯嗓子通报,却见皇帝摆了摆手,也偷眼瞅去,只见躺在床上的女孩穿着件略显老气的紫色衣裙,一手拿了块点心吃着,一手端了本书看,活像个偷穿大人衣裳的顽皮孩童:“哪有嘛,你家姑娘我受伤了诶,受伤了懂不?”
说着还把右脚举起来晃了晃:“不多吃点养养怎么行,你个坏丫头,难道盼着我变成瘸子,我若瘸了,怕是只能嫁个瞎子做老婆,那你可就只能给个瞎子做通房啦……”
听他说这话,险些惊掉下巴,且不说一个未嫁的姑娘家,纵是妇人说出也是够惊世骇俗的,他感觉脊背冷汗不住,偷偷拿眼去瞥皇帝。
却见皇帝唇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目光却很是温和。他顿时明白,皇帝见惯了名门秀女,骤见这样活泼直率的,想来也觉得轻奇有趣。
那丫鬟冲炕上的姑娘吐了吐舌头,自顾自做手中活计,也不去理她。
那边厢朝霞已报了钮钴禄东珠,东珠忙整了妆过来,却见皇帝站在门口。再一瞧躺在炕上的容悦,正悠哉地跟自家丫鬟逗嘴皮子,忙叱道:“容悦!”
皇帝侧头瞧了东珠一眼,就听噼啪啪几声瓷器碎落的声响,以及女子的惊呼。
原来是容悦大惊之下一翻身,把身边摆着点心盘子扫落在地,官窑青花瓷的高脚碗碎成两片,圆溜溜的红糖糕一个个像撒欢的兔子似得滴溜溜滚的到处都是,其中一个最调皮的还围着李德全转了两圈,像是个调皮的打量稀罕玩意的孩子。
容悦大囧,收脚却又不慎磕在青玉石炕几包脚上,直痛的眉毛眼睛都挤在一处去。
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
容悦心想:完了完了完了,这下皇上不知道心里头多怪钮钴禄家的姑娘没教养了,呜呜~~~~
皇帝笑了半晌,却依旧止不住,摆摆手叫跪了一地的宫女太监免礼。
容悦一脸内疚地下了地跪下请罪,东珠也走到容悦左前方跪下,道:“臣妾管教不严,以致幼妹驾前失仪。求皇上念在小妹年幼失扈,纵有不是,也是臣妾管教不严之过。臣妾愿代领刑责。”
皇帝上前扶她起来,含笑道:“都是自家人,起来说话便是。”又转头冲容悦道:“地上凉,别落下病,你也起来吧。”
容悦忐忑不安地起身。如今还未入春,光洁如镜的金地转透过双脚,凉意沁入肺腑,好在裙摆够长拖在地面,可以偷偷活动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