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重新为主子掖好了被脚,问:“娘娘,您打算管这事?”
惠妃唇角骤然勾起一丝冷笑来,抬手略着发鬓,眼波一撩,说道:“自然是要管的,我要动那位子,眼下就不能叫贵妃被僖嫔算计了,你觉得是贵妃听我的?还是僖嫔肯听我的?”
满袖见主子拿定了那主意,也生出些斗志来,说道:“自然是贵妃娘娘,且不说上回还是她为咱们八阿哥进言的,便是论心机,也是贵妃更傻些。”
“若连你都看出来的精明还算精明?”惠妃笑着将手炉递给她,笑容中颇是不以为然:“她生在公卿之家,十三岁起掌理中馈,岂会没有半分本事?只是我知道她的软肋,故而能驱使她为我所用罢了。”
满袖回:“那主子时常说贵妃娘娘傻?”
“我那是糊弄宜妃罢了,”惠妃笑地高深莫测:“论起城府,只怕贵妃要甩僖嫔几条街去,那些算计荣宠,算计子嗣的腌臜事儿,你以为贵妃想不到?她只是做不到,至于为何做不到,则是因她没被逼到那份上罢了。只需想想,若她心里没有思量,怎会如此得皇上宠爱,想必再过一阵子,连德妃都要被她压一头了。”
满袖面上颇有些不服气,说道:“即便小钮钴禄氏如今受宠,可比娘娘当年,也远远不及的,当初皇上对您何等喜爱,连仁孝皇后都要让您三分。”
惠妃眸色一暗,即便是那样,她也不过是大钮钴禄氏手中一粒棋子而已,如今孝昭皇后已归九泉,单凭小钮钴禄氏,断难恢复当年孝昭皇后统辖后宫时的一半辉煌,她幽然一笑,抬手召唤满袖到近亲,低声嘱咐:“你去叫人盯着些,若贵妃和僖嫔都在承乾宫,便来禀报。”
“东巡时做哆罗呢和厚毡车轿围及所用工匠的银子两百文,因有损缺需要修补,昨日才交割清楚,另缎库上两日要支取奉先殿、慈宁宫、寿康宫等处做挂布雨搭及雇佣宫外裁缝的银子,臣妾已先核算过,未见不实之处,已加盖了贵妃之印叫他去先领定金,待交割清楚核算后,他自来请皇贵妃加盖钤印封档……”
容悦细细说着,皇贵妃歪在葫芦落地罩里的暖炕上,接了账册在手中看着,又听她说:“还有各处皇庄上的出息,臣妾已简单看过一眼,有两处对不上的,已发还内务府,叫核对清楚了再请娘娘过目……”
皇贵妃忽而一阵反胃涌上胸口,她不由伏在炕沿上,雅卉忙端了紫金痰盂上前,僖嫔则动作轻柔地为皇贵妃抚着背顺气。
容悦便止了话,却又不敢贸然上前,只安静待在远处等候。
半晌皇贵妃方好过一些,僖嫔便站起来,去铺了锦绣桌巾的紫檀木嵌和田玉石方桌前,取了蒲包里的双梁提壶,倒了杯水,走至贵妃身边,道:“娘娘何不给皇贵妃送杯热水去?”
容悦也觉她是好意,正要开口道谢,却听外头太监通禀:“惠妃娘娘驾到!”
皇贵妃倚靠回那杏子黄大迎枕上,摆手叫宣。
容悦便上前两步,见惠妃穿了件明紫杭绸的大袄,袖口与领口处均出着两三寸的洁白风毛,含笑近前先向皇贵妃行了礼,才又接过满袖手中捧着的一树红梅道:“今年梅花开得早,臣妾想着娘娘孕中不宜焚香,殿内摆些梅花也好清静气味,便去御花园中折了两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