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恬静和阅尽红尘后的飘然,她手中捧着一盒螺子黛走到床边跪坐在皇帝膝旁,歪头笑道:“皇上为我画画眉罢。”
贵妃面庞的一抹可疑的嫣红隐隐诉说着一切,皇帝却依旧不肯去相信,只说:“你不画也好看,朕这去看医书,去……”
贵妃如雪般的容颜上渐渐浮起一丝不忍心,只是撒娇般说:“不,我要皇上陪陪我!”
上天何等残忍,为何这大限来的这样快?
皇帝的心似乎被风雪冷冻,渐渐麻木,连整个脑袋都不能活动,不能思考,软塌塌一团浆糊般,只是接过螺子黛拿在手中,颤抖着为她细细描画着长眉。
四目相对,一样悲苦,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语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容悦抬手抚着皇帝的面颊,淡淡笑说:“皇上听,外头下雪了?”
那落雪亦是无声无息,可又仿佛是落在他们心里,只从那凉意就能知道,皇帝只紧紧凝视着她,声音中难掩那一丝遗失的恐惧:“悦儿,别离开我。”
容悦心头悲涩,不可能了……上天不答允……许是情深不寿。
那边厢春早挑了帘子进来,瞧见二人离别之景,亦是心算,只无声福了一福,禀道:“启禀皇上,娘娘,外头下雪了,今晨下起的,已有薄薄一层了,大臣们……”
落雪?皇帝听到这话,心中益发酸涩,不好预感如波涛般愈加强烈,皇帝只紧紧攥着她的手,那样用力的攥紧,似乎这样紧一些便能把她从死神手中夺回。
容悦回以柔柔的笑,说道:“皇上说,太和殿前的雪景最是漂亮,这是第一场雪,我想去瞧瞧……”
“等你大好了,咱们有的是机会,外头太冷,你不能受寒,”皇帝固执地不愿放弃最后一丝丝的希望。
容悦蹙眉薄嗔道:“可是我想去看。”
皇帝将她拉在怀中,默然半晌,只吩咐春早:“去取贵妃的斗篷来。”
春早应了是,取了莲青色绣银线雪莲花银鼠皮斗篷,皇帝将贵妃包裹的严严实实,方才抱她到院子里。
院子里文武百官跪在两旁,听到开门声,见皇帝面无表情,抱着贵妃缓步走出,只膝行上前,苦苦哀求唤道:“皇上,臣等求皇上临朝……”
皇帝恍若未闻,只是神色坚定地抱着贵妃往前走,容悦柔顺地贴在他胸膛里,步撵走的很慢,四周的声音已与二人无关,这最后的时间里,没有朝政,没有太子,没有颖贵人,也没有王如玉,也没有常宁,只有她和皇帝,静静地相守最后的时光。
皇帝觉得那寒风冷冽,只拿自己的玄狐大氅紧紧包裹住贵妃,问道:“觉得冷,咱们就回去。”
太和殿前一片白茫茫,帝妃二人在银装素裹里走着,冲怀里说道:“到了,悦儿。”
容悦缓缓睁开眼睫,那晶莹的六瓣雪花落在她眼睫上,成了一粒粒水晶珠子,整个人一尘不染,恍若玉人。
容悦伸手接住一瓣雪花,笑说:“今年的雪下得较往年早。”
皇帝沉默,容悦看着那瓣晶莹在掌心融化成一滴泪,竟似乎看的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