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走,长安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就没那么紧张了,至少阴妃是这么认为的。
没能伴驾同行,她一点也不意外,也没什么好怨怼的。
皇帝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自己的寝宫,也意味着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得到宠幸了,这对于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而言,有些煎熬。
但是没办法,只能忍着,皇宫就是这么个地方,就是这般折磨人。掖庭之中有不少高祖当年宠幸却没有子嗣的嫔妃,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她是有所耳闻的。
庆幸的是,自己还有个儿子,当年不必关在掖庭之中受尽屈辱,不用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然而现在自己过的比那些高祖嫔妃强多少吗?尤其是家族的仇怨一直压在心头,像一块巨石压的自己喘不过来气时,那种感觉……不也是折磨吗?不过也好,正是因为这些,在某种程度上冲淡了无宠久旷的煎熬。
不过最近,因为儿子李佑的事情,她心里不怎么痛快。
李佑最近一段时间倒是不怎么插手齐州地方事务,但开始纵情游猎,并且结交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
以至于皇帝恼怒,认为长史薛大鼎不称职,对齐王管教无方,将其撤职,换成了权万纪。算算时间,权万纪如今也该到齐州了,也不知道情形怎样?
阴妃的心情有些乱,难免有些坐立不安,因此她想到了去见见那位故人。
皇帝一走,太极宫内的防御相对也就松懈了,太子因为成年的缘故,不方便入内宫。所以大臣们这段时间也主要前去东宫禀报政务,至于执掌后庭的韦贵妃则忙于准备长孙皇后的祭礼,无暇在意后庭。
所以阴妃很容易便来到了长乐门,悄无声息便进去。见到了那个头半白的妇人——隐太子妃郑观音。
郑观音是李建成的原配,当年的太子妃,年纪尚不超过五十岁,但头却已经白了大半,看起来像是个花甲老妇人。
也难怪,玄武门之变后李建成与所有的儿子被杀,郑观音一下子失去了丈夫和儿子,难免受到沉重打击。然后便这样被囚禁起来,暗无天日,生活忧郁。能够活到今日已经算不错,哪里指望的上滋润?
如今这般人老珠黄也算在情理之中,并不奇怪。但不知为何,阴妃每次见到郑观音的时候,心里便会下意识刀割一般。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设想,搞不过某一天自己也会是这般下场。
“郑姐姐!”阴妃记忆深刻,郑观音只接受这样的称呼,想起第一次称她为大嫂时,她那癫狂的样子。阴妃便不寒而栗。
“怎么?还在为儿子担心而闷闷不乐?”郑观音的声音有些沧桑,开门见闻便直奔主题。
“是,佑儿最近不太好……”阴妃的声音不高,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明明自己是皇妃,郑观音仔细算起来只是个阶下囚,但在她面前却始终有些自惭形秽,甚至不敢高声语。
“他是皇子。即便闹腾点也没什么,虎毒不食子,他总不能对自己的儿子怎样;只是这性子要是不改。往后的皇帝就不见得对兄弟这般仁慈了……”
郑观音的声音也不高,但一字一句仿佛有穿透力,也有诱/惑和说服力,让阴妃心里猛然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