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翠浓没有之前那么歇斯底里，难以交流，程灵素终于松了一口气。知道病人不能随便刺激，程灵素便先让她用了些粥暖胃，然后再用了药。这期间翠浓十分配合，大夫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倒是个十分合格的病人。

不过，让程灵素烦心的不是现在这些伤势。以她的医术，无论是翠浓之前心脉受的伤，还是后来傅红雪那一刀，都是可以治好的，只是花费的时间长一点罢了。她最担心的还是情花毒这个隐患，一旦爆出来，她现有的手段根本抑制不住。

情花毒十分特殊，若是不动情，这东西就跟不存在一样，并不怎么影响你，但是一旦动了真情，毒素便会迅蔓延，直到从你的情到你的命全部带走为止。翠浓之前醒过来那次情绪波动，已经再次助长了情花毒的气焰，很难压下去了。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她这个大夫该想的，既然翠浓看起来好不容易想开了不打算再寻死，也没必要现在就将这些没影儿的事情抖出来，除了徒增烦恼以外，完全没有别的什么用处。程灵素性质聪慧，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沧华看了看好友列表上翠浓的心情描述，上面写着的是：“与其让红雪知道，我是他心心念念的仇人马空群的女儿，不如让他杀了我好了。至少这样，以后知道了真相，红雪也无法忘记我，更不会恨我了。”

既然知道了事情的根由所在，那么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就当程灵素想着怎么开口的时候，沧华先说话了。

“翠浓姐姐，之前你让那位公子杀了你，是因为情花毒的关系吗？”因为没有办法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翠浓寻死的真正原因的，所以沧华换了一个切入点入手。“因为中了情花毒，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才一心求死？”

翠浓愣了愣，她垂下眼帘，说：“你还小，你不懂的。”

若是正常的一对恋人，一人知道自己将死，或许很大可能会希望自己的爱人在自己走后，可以另外找到一个新的恋人，开始新的幸福生活。这样，她或他才会减轻一些因为自己不能继续陪伴恋人，和对方在一起的愧疚感。

可是翠浓不一样，她在风月场上混了好多年，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姑娘了。开始接近傅红雪只是因为利用罢了，奉命在他那里刺探情报，后来真正爱上了他，愿意替他挡刀，这的确是出自内心。但是同样出自内心，原因不同，很多东西可是天差地别。

翠浓知道自己是傅红雪仇人的女儿，知道对傅红雪来说，他的生命全部都已经奉献给了复仇，她如果继续呆下去，那么结果只有两个，要不傅红雪被她的父亲杀死，要不她被知道真相的傅红雪抛弃，她夹在这一段仇恨里面，里外不是人。

这本来是绝境，但翠浓两个都不想选，所以她走出了第三条路，让傅红雪在知道一切真相之前杀死她。无论以后傅红雪会怎么样，至少现在的他是很在乎翠浓的，在乎到翠浓只要开口，他便会为她做任何事情，哪怕是亲手杀了她。

这其实也是一种自私。

翠浓很了解自己的爱人，以傅红雪的性子，要是真的杀了她，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她，也不会再寻找第二个爱人了。这样过于沉重的爱背负一份便已经会让人感到窒息，绝不可能再来第二份，所以自己便可以成为他的永恒。

沧华听翠浓这么说，故意露出一丝不服气的神色，激将说：“你若不说，怎知我一定不懂？”

这样低劣的激将法只是沧华的一个试探，她完全没有想到翠浓会中，也准备了后续手段。只是问题在于，后续手段根本就没用上。或许是如今这种情况，翠浓太需要倾听者了，她终于松口，开始讲起来过去的那些故事。

翠浓很快便说完了自己傅红雪认识，相知，相爱的过程。这期间，她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笑容。即使到了现在，说起来这些回忆，她依然很开心。可是哪怕说完了，在她有保留的情况之下，程灵素还是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让傅红雪杀了她。

“有些事情，事情总是不能两全的。”翠浓只能含糊的回答。

不过沧华想要的听的话，已经被顺利套出来了。

正当程灵素感叹翠浓对傅红雪爱意之深的时候，沧华突然开口问：“翠浓姐姐，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让他杀了你，而不是你杀了他呢？爱一个人最好不过杀了他，不是吗？只有这样，才会真的在一起啊。”

翠浓：“……”

程灵素：“……”

说完这一句，沧华犹嫌不够，继续表高见道：“如果你们两人只能活下来一个，肯定是活着的人背负的更沉重呀。你如果真的爱他，难道不应该亲手杀了他，然后替他背负起这些沉重的担子吗？这样的话，他就永远活在你心中，永远不会劳累，永远属于你了，不是吗？”

“你抛下他一个人走了，让他带着对你的爱，对你的愧疚活在这个世界上生不如死，你这样真的是爱他吗？恐怕只有仇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吧？死了之后就一了百了了，如果你真的爱他，翠浓姐姐你不能这么做的。”

程灵素露出了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震惊之色，问：“苍妹妹，这些……是……是谁教你的？”

翠浓神色也十分震惊，不过她震惊之余，稍稍思考，竟然觉得沧华说的很有道理。之前她想着自己死在红雪手上，便可以脱出这无解的死局，现在看来倒不如亲手杀了红雪，然后再和他一起走。于是附和沧华道：“……你说得对，是我想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