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哥探究的眼神看着他,片刻,挥了挥手,所有人都上车。
阿郎说,他这个人,他了解的。
没错,他的确算得上了解。这个人,冷面冷心,心狠手辣,却又有情有义。今天这事,倒是符合他阿郎一贯的作风。他在女人这种事上一贯冷,顶多逢场作戏热热场子,这么多年却少见他真把哪个女人当回事,又爱花,小喽啰们私下里都开玩笑,怕实际上是个情种,想来这个刘贝贝当真于他而言是不同的,不过,他们这条道上的人,最怕也最忌讳的就是背叛,用他的话说,背叛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所以,哪怕是他的女人,他也亲手解决了。
行!这很“阿郎”!他回想起阿郎的手隔开他和刘贝贝那一幕,四根手指,断掉的那一指,阿郎是为了他。
车里,晦暗不明处,水哥绷紧的脸,渐渐放松。
车队渐行渐远,直到车灯渐渐变成了模糊的亮点,静静流淌的河水再起波澜,水纹荡漾处,有几人从水里浮出、上岸,拖着一个穿白色衣服的女人。
“十三!十三!”摘掉给她戴上的氧气面罩,男人轻轻拍她的脸,仔细一看,想骂人,“混小子!开真枪!快送医院!”
被河水冲洗过的白衫淡淡红色,整件衣服都是红色。
看起来,她一身的血。
悄悄送进医院的,保密做得极好,尽管有准备,外科主任还是被这样浸在鲜血里一身湿漉漉的人给吓了一跳。
仔细检查过后,才松了口气,看着血糊糊的一个人,其实就只有手臂中了一枪。
立刻手术,取弹。
手术不大,术后她醒来也快,只是麻醉醒后模模糊糊的意识里,回荡着一句话:你对我来说,是不同的,可是,你背叛了我……
闭着眼,黑暗中满是他一身伤痕的样子,还有他失去理智的疯狂和挣扎,像一匹黑夜里无助哀嚎的狼。最后,画面凝成一幅:瘦削的大腿,遍布的针孔。在她眼前不停地晃动。
疼痛,痉挛般漫开,却不知到底是哪里疼。
两颗泪珠,从她眼角溢出,哽咽而出的只有两个字:“秦洛……”
很小的声音,却如雷声般震在床边的人耳侧。
他握着她的手,唇轻轻印上去,另一只手轻拂她的丝,叫她的名字,“十三,十三……”
她皱着眉头,仿佛时光流转,她穿一身红色的新衣,扎两个小揪揪,奶娃娃似的模样,十来岁的少年牵着她的手去逛庙会,她肉乎乎的小手指这指那,要买风车要买糖人要买棉花糖要买糖葫芦,走不动了,两手一张,“四哥,背……”
小小的少年,背膀并不宽厚,她一张小嘴吃得脏兮兮的,却乐滋滋舔着糖葫芦,末了,把自己舔过的糖葫芦往前一伸,“四哥,给你吃一个!”
风里忽然传来一阵歌声: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
天突然一黑,热闹的街景不再,她从四哥背上跌落,一直往下坠,周遭只剩一片黑暗,无底的黑暗,黑暗里有狼嚎一般的嘶吼和挣扎。
她害怕,挥舞着双手大哭,“四哥!四哥救我!我怕……”
柔软的温热贴在她额头,暖暖拥抱。
她闻到熟悉的气息,孩子般大哭,一如当年那个才四五岁的奶娃娃,上气不接下气,“四哥……好黑……我怕……怕黑……”
四哥!是四哥的声音!
她张开双臂,瞬间就搂住了他的脖子,就好像这么多年来的任何一个时候,她想要他,他就在她身边,从不曾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