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泰尔斯喘着粗气,穿过一道小巷,来到一处较大的驰道上。
埃达……
埃达她……应该没问题的,尽管看着不靠谱,但在桦树林里,她不就独自擒获了一个极境的血族么。
我不能分心,多想无益,而且也帮不上忙——泰尔斯死命甩掉心里的担忧。
他突然觉得有些口渴。
泰尔斯抓起一捧雪,按照从前乞儿们街头过冬的习惯,搓了搓就塞进自己的嘴里。
被冻得龇牙咧嘴的王子痛苦地抖动着下巴,抬起头问小滑头:“这里是……是西驰大道了吗?”
然而后者只是闷闷地低着头,一言不。
泰尔斯好容易才把那口雪化成水咽下去。
他看着神色呆滞的小滑头,心里无比担忧。
从宫廷里的惨剧,到灾祸们的劫难,以及国王遇刺和近在咫尺的鲜血,这个可怖的夜晚,已经把这可怜的孩子吓坏了。
对于她而言,这太……
别说是小滑头了——就算是自己,不也濒临崩溃了吗。
这一切,这一切是怎么开始的?
伦巴,他从派兵护送自己北上龙霄城开始,就计划好一切了么,目的就是要刺杀国王,动政变?
他又是怎么做到的?
整整两千人的部队,如果是以护送自己的名义出,所以没有被注意到的话……那到他带着军队入城的时候,难道城里城外的封臣贵族,平民百姓,士兵官僚,都一无所觉吗?
努恩王看着是位很精明的国王,那个让人不安的卡珊老婆婆似乎也不是什么简单角色,怎么会容许他们的王都出现这样致命的安全纰漏。
除非……
泰尔斯想起那个可怕的答案。
不会吧。
他缓缓咽了一下喉咙,拉着小滑头继续走,同时决定换个角度思考。
我引来了魔能师,不是么。
吉萨和艾希达引的意外,直接葬送了整个盾区,牵扯了龙霄城的大部分精力。
对,所以努恩王才会离开英灵宫,来到盾区里——因此,国王遇刺,要背锅的人是我?
泰尔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如果真的是因为我和吉萨他们的话——那伦巴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第二王子看看自己狼狈逃命的模样,叹息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
泰尔斯狠狠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即使平素还算好用的“超功率”大脑,此刻也有些难受。
他叹出一口气,只得暂时放下这些事情,在极度的疲惫和困顿中强打精神,摸索着前进的道路。
这里应该是西驰大道——没记错的话,这七弯八绕又空无一人的街道,是铠区。
埃达说,只要穿过它,就到为灾祸而设的封锁线了,那里应该能遇到王都的人。
泰尔斯想到这里犹豫了一下。
但她也说了,那些巡逻队,或者穿着巡逻队服饰的家伙,都很可疑,不知道有多少是忠于伦巴的人。
最好不要相信。
就算是忠于沃尔顿的人,也很容易暴露自己的信息给伦巴那边。
而曾经威风凛凛的努恩王,也再也不能保护他们了。
唉。
真是讽刺,他带着埃克斯特国王的孙女,却在北地的王都里艰难逃生,连可信任的人都找不到。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可信的人,寻求帮助,回到英灵宫,回到普提莱的身边,通知龙霄城里依然忠于沃尔顿的人们。
泰尔斯脚步一顿。
他看着前方不远处,街角边上的一个招牌,脸色一变,想起了什么。
当努恩王,再也不能保护我们……
只见前方的那个招牌上,画着一把黑色的短柄匕,招牌下是一扇关得紧紧的巨大木窗,一边有一道极其狭小的门。
泰尔斯眯起眼睛,一段曾经的对话飘过他的脑海。
【如果你在埃克斯特遇到了什么无法转圜的危机……哪怕努恩王也救不了你的时候……】
泰尔斯眼前一亮。
是这里。
下一刻,他拉着小滑头向着那块招牌走去。
“砰!砰!砰!”
泰尔斯使劲敲了敲匕招牌下的那扇大木窗。
虽然在戒严令下,居民都被疏散了,但如果这里的主人真的像他听闻的那样,“时常做些违反法令的事情”……
没有回应。
“砰!砰!砰!”
泰尔斯又敲了三下。
还是没有人回应。
王子皱起眉头,再次伸出手。
“砰!砰!砰!”
在越来越大的敲窗声中,小滑头似乎回过神来,只见她有些迷糊地问:“啊……我们在哪里?”
“西驰大道上的一间肉铺,”泰尔斯简短地道:“有人吗?我们需要帮助!”
“砰!砰!砰!”
他又敲了好几次窗。
然而依然没有回应。
泰尔斯心里原本的期望慢慢落下。
唉。
他看着那块招牌,叹出一口气。
大概也被疏散走了吧。
在小滑头奇怪的眼神下,泰尔斯失望地拉起她,转身离开这件肉铺。
但他才踏出一步,就微微一愣,停了下来。
“怎么了?”小滑头木然地问。
泰尔斯猛地转过身,对画着匕的招牌大喊道:
“六块半!”
没有回应。
泰尔斯咬着牙齿,再次大喊道:
“六块半啊喂!六块半!”
大概是喊得有些大声,泰尔斯喘着气,拍着自己的胸膛。
但是依然没有回应。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们两人。
泰尔斯失望地低下头。
算了。
大概他……
就在此时。
一道木板摩擦的声音传来,然后是门栓打开的声音。
“啪嗒。”
小滑头下意识地躲到他身后,泰尔斯则吃惊地抬起头。
木窗打开了。
有……
有人在?
窗户里,一个黑黑眼,面部平缓的男人神色不善地盯着他们。
让泰尔斯心里毛。
等等。
这是一个……
远东人?
“你们是什么人?”
“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远东男人的话语里带着明显的北地口音,语气有些不耐烦,就像他面对的是很大的麻烦一样:“六块半?”
泰尔斯微微一愣。
有人……
有人!
他呆呆地看着这个远东男人,直到对方作势欲关窗时,泰尔斯才反应过来,激动地道:“等等……那个……我们是,我们是卡斯兰的朋友!”
“这个词,是卡斯兰告诉我们的!他说当我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就来这里,说这个暗号……”
远东男人眯起本就不大的眼睛,仿佛要细细打量他们。
“您是,是那个……”泰尔斯挠着脑袋,死命回想英雄酒馆里的相遇,几秒后,才好不容易从脑海里抠出那几句话:“是顾先生,对么!”
“我们需要帮助!”
远东男人——顾一声不吭,依然待在窗后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他们。
“拜托了!”泰尔斯有些焦急。
片刻后,顾咧开了嘴角。
“卡斯兰的朋友,是么?”远东的男人轻哼一声,缓缓道:
“进来吧。”
————
铠区与盾区的交界处,一场极境之间的战斗已经拉开了惊险的大幕。
“呼——”
刀风凌厉。
埃达腾起在半空,向着卡斯兰扑去。
她的弯刀划出弧线,掠过后者的鼻尖。
白刃卫队的前指挥官沉稳地后仰,面无表情的卡斯兰淡定地闪过横削他头部的一刀。
尽管刀锋距离他的鼻子只有一寸。
“战斗中跃起,这是自杀。”
卡斯兰淡淡地道,他瞬间舞动起两米的戮魂枪,却丝毫没有笨重和迟滞感。
长枪甚至被他甩动得弯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