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并不可怕。
对部族战士来说,战场上的死亡代表荣誉。而沙漠强盗,早已将生命当做儿戏。但是,被活生生撕成两半,还是眼睁睁看着,这种恐惧远非一般人能承受。
何宁面无表情的站在死去的敌人尸体旁,用手背抹掉脸上滴落的血,本该刺鼻的味道却莫名诱人,很想舔一下。
嘴唇在触及手背的最后一秒停住,眼中闪过一抹挣扎。
“怪物!”一个部族战士惊叫出声。“大巫降下神谕,他是魔鬼!引来一切灾难的魔鬼!”
恐惧催生出疯狂,疯狂压倒了理智,围在绿蜥身边的强盗和战士举起弯刀,高喊着冲向了何宁。
杀死他!杀死这个怪物!
一切灾难都能结束!
蛮族战士们被数量更多的敌人纠缠,科尼挥舞长矛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生命,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包围何宁的男人。
绿蜥发出嘶吼,血肉染红了它的鳞甲。
疯了,一切都疯了。
何宁突然笑了,带着一种不属于他的情感。
四百年前,他就是为了这样的人去死?何其愚蠢。
他是怪物吗?或许吧。
直视着迎面砍下的弯刀,映在黑眸中的面孔瞬间扭曲,锋利的指甲穿过了男人的胸膛,鲜血从被穿透的身体中喷涌而出,眼中的一切,轰然破碎。
一个,两个,三个……
杀戮,仿佛没有止境。
敌人的惊恐,科尼和蛮族战士的惊愕,一一落入眼中。
何宁突然间明白了,遇到科尼之后,胸中时常会涌起的烦躁代表着什么。
杀意。
苍岩部族的到来,科尼发出的誓言,劈开现世与四百年前的阻隔,横亘百年的束缚突然间崩裂,沉寂了几个世纪的愤怒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杀,杀光背叛者!
仁慈的大巫已经死去,鲜血成为了阴谋者和背叛者的祭品,灵魂中留下的只有无法宣泄的憎恨。
在杀戮中,何宁仿佛脱离了身体,飘在半空,静静的看着在战场上蔓延开的一片片血雾。
染血的嘴角掀起一抹冰冷的笑。
这是他?还是另一个人?
恍惚间,意识变得空白,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只余一片血红。在他周围,除了绿蜥,没有一个能呼吸的生命。
金铁交鸣声倏然减弱,目睹一切的战士和强盗心生退意。疯狂只是一瞬间,鲜血和冰冷的尸体让他们恢复了理智,只凭自己根本无法杀死那个怪物!
最初是外围的沙漠强盗,然后是脱离战场的部族战士。
撤退只是为了面子好听,事实却是怯懦的逃跑。
为了保命挥起长鞭,驱策骆驼逃离绿洲。
这里,已经成了地狱,
何宁没有去追,低头看着染血的双手,黑色长发垂落脸颊,没人能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绿蜥走过来,顶了顶他的背,没反应。
再顶,还是没反应。
加大力气,何宁一个踉跄,险些趴在地上。转过头,怒瞪肇事者,绿蜥却咧开大嘴,摇了一下尾巴。
何宁无奈望天,得,有这位在身边,深沉什么的,悲怆什么的,当真是玩不起来。
“好了,知道你担心。”见绿蜥又低下大头,何宁连忙向一旁躲开,“再闹我翻脸了。”
绿蜥很委屈。
何宁视而不见,卖萌无用。拉着它去水塘边洗爪。爪子洗干净,想起水里被下了药,打个响指,一道水柱从天而降。
甩甩手上的水,何宁一扬下巴,“别喝,漱口。”
一人一蜥旁若无人的洗爪漱口,看得蛮族战士们一愣一愣,连走过来的科尼都差点忘记要说什么。
刚刚的战斗不只震慑了袭击者,也让蛮族战士们对何宁有了新的认知。原来,大巫竟然是这样的存在吗?
事实上,科尼想问什么,何宁能猜到,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事情是他做的,但某些时候,控制身体的仿佛又是另一个灵魂。
在另一个世界,这种情况有个很科学的名词解释,双重人格。但在这里,这叫传承。
瞥一眼表情纠结的科尼,何宁走回到猛犸身边蹲下,拍拍猛犸的脖子,喂了水,对方扇了一下耳朵作为回答。站起身走到几头地行兽旁边,撑着下巴挨个冲水,自我安慰也好,什么也罢,总之甭管双的单的,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